【dbh/康汉】英雄（短篇，一发完）

鹭泽

预警：有角色残疾及后遗症描写，鉴于人物性格有轻微脏话。
Summary：是原作向的if线，汉克·安德森为此付出了代价（pay for this）。

以下正文。

目标：引爆炸弹，以及确保汉克·安德森的安全。康纳没有理会恐怖分子的叫嚣，迅速地计算出了路线和时机。人群已经疏散，安德森警督也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最适合的机会就是现在。仿生人举枪精准地命中了引爆器，但下一秒他才意识到汉克并没有站在他计算好的地方。冲击短暂地切断了接收器的信号，他失去了搭档的踪迹。警笛嗡鸣回旋，身旁的警犬竖起了原本低伏着的耳朵，急急地在地面上刨挖，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谁也没有料到结局，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爆炸夺走了老警督的一条胳膊，而医护人员发现他时，被他护在身下的女孩正小声地抽泣着。DPD为他颁发了一笔奖金和无比漫长的假期，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安德森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局为他提供了最先进的警用义肢，同事们也都发来了问候的短信，连盖文·李德这个欠扁的小崽子也是，尽管看上去更像挑衅。所有人都在希望他回去，他也明白，但，他只是没准备好。义肢需要磨合，又或许他的职位也会调动，新的搭档会来帮助他整理那些文件，而他只能看着康纳和别的什么瑞克·安德森去现场勘查。

真他妈该死。现在别说后面那一串，他连第一步都做不到。汉克感觉自己像是和高科技的玩意儿有仇，那说明书他读了三四遍，还是只看出来一些颠三倒四的废话。什么叫“二十四小时内建议佩戴时长不超过八小时，连续佩戴不要超过三小时”，难道在他和罪犯对峙的时候，这该死的手臂要因为他连续佩戴了三个小时零一秒就把他电死？他并不准备理会这一条，但义肢终归不是原装，适应起来还是有些难度，时不时还得卸下来让右肩放松一下。

又是一个让人目眩的清醒时刻，闹钟依旧是熟悉的幻痛。汉克呻吟着去摸放在枕边的塑料胳膊，却只摸到自己的手机。凌晨三点，好样的。他没准备现在就投入美好的清晨中去，但那不存在的肢体实在疼得厉害，他不得不艰难地用左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一个冰凉的东西耷拉到他的腹部，那正是他摸索了半天的义肢，而它的上半部分正好好地连在他的残臂上。耗尽了电量的义肢完全卡住了，而他既不能直接给这玩意儿充电，也不可能指望在这个时间给它找点灿烂的阳光。

他那恐怕已经烧成灰的伙计现在抗议了起来，灼痛吞噬了不存在的肢体，汉克死死攥着自己的残肢，希望真实的疼痛多少能转移一点注意力。如果是自己的胳膊，他还能靠酒精麻痹一下痛觉神经。可是已经不存在的部位在疼痛，这到底该怎么缓解？仿佛是打了世界上最撇脚的麻醉剂，隔绝了肢体的存在，却唯独漏掉了疼痛。他几乎是跪着撞到了柜子前，扳手，扳手……，锈蚀肮脏的金属辉泽现在比教堂里的圣光要神圣千百倍，汉克把它的一端狠狠插进了连接处，冰凉的触感又触动了右臂的神经，一万根针全部扎进了它的断面。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黏糊糊的东西从鼻子里淌下，该死，自己是在像小姑娘一样抽泣吗？旋转的微小螺母再次擦过皮肤（简直像是砂纸），那截先进的废物终于屈服于原始的力量，崩裂在他的膝边。

汉克把义肢残骸扫到一边去，用头抵着柜门帮自己翻了个身。疼痛和抽搐带来的昏热渐渐远去了，冷掉的眼泪和鼻涕紧巴巴地干在他的脸颊上和胡须里，但他一点也不想管。“滴——哒——”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是时候享受一下油乎乎的食物，伴着酒精，也许还有免费的照护服务（虽然多半也是个塑料家伙），政府对一个因公残疾的警察总还有些良心，他可以度过一个相对安稳的退休生活。“滴——哒——”以救下一个孩子画上职业生涯的句号，这真是好极了。心跳在安静的环境里多么明显，这有力的器官大胆到带着他的躯体摇晃起来，“嘀嗒——嘀嗒——”他累了，汉克偏过头去看自己屈起来的膝盖，那里有一块新鲜的瘀伤。原来在地板上睡着照样舒服，看来沙发也是个多余的发明，这个念头模糊地从他的脑海里冒出，又像个气泡一样飘忽着飞走了。气泡会带出更多的气泡，孩子的眼睛、仿生人闪烁着的灯圈、相扑粗重的呼吸声，最后会是一座漆成白色的房子，总是那座房子，一向如此。“嘀嗒——”心脏让他颤抖得更厉害了，困意在他又一次磕到把手时消散得一干二净。汉克带着些怨怼想到，为什么你不干脆就停下算了，要清醒着劳累可别算上他的那份，他已经够累——“滴，滴哒”。

操。操，操他妈的！一瞬间想要砸碎一切的暴怒差点击溃了他，但汉克只是又握紧了还未放下的扳手，歪斜着身子背靠柜台站了起来。得去修好这该死的水管，他听过一种说法，水滴声会带来噩梦，以前倒是对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不屑一顾，现在他明白了：在现实交界处响个不停的声音会潜到梦境里，清水滴进情绪的世界就会被染成血液的颜色———要么让一切闻起来像铁锈，要么干脆让平静如镜的水面也和镜子一样碎得彻底。完好的左臂微微拽着他向左倾去，一瞬的失衡感让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医生再三嘱咐的“有利于肌肉适应”的体态，他弄出的动静还惊醒了相扑，老伙计慢吞吞地踱出舒适的窝，冲着汉克摇了摇尾巴。

“嘀嗒——”仿佛在挑衅一般，就在站定的前一刻，浴缸底部又发出了格外响的一声。他半蹲下去，把右肩堪堪卡在边沿，左手艰难地探进缸底，却只摸到了砌得粗糙的石膏。汉克用的是那种旧得可怕的老式浴缸，可怕的并不是他的陈旧或者是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问题，而是你一旦结束了装修日，就再也没机会看见它的底部。铁锈在洁白的瓷釉下方和粘接着灰尘以及不知名昆虫尸体的水管肆意地纠缠，你不会想象这样的地方。他重新站了起来，好，过去移动一个浴缸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如今即使只剩下一只胳膊，他照样能做到。只要像以前一样用力———

汉克·安德森跌倒在冰冷的瓷砖上。相扑担忧的吠叫声像一根铁索拴在他不存在的肢体上，他无能为力，只能任它把自己拖向没有尽头的深处，纹丝不动的浴缸带着点怜悯看着他：一个因为温度和疼痛而发抖的老人。他忘了，现在已经是2038年了，浴缸早就不会连着那些藤蔓一样的水管，那些漏水的地方深深地埋在石灰墙里，无人察觉，直到墙面渗出了水痕，一切从内里就湿润的地方隆起成不平的丘陵。警督的额头以没有丝毫怜惜的速度和力度撞上地板，他低声哭嚎起来，浴缸应和着发出愚蠢的回音。

也许今天注定是个糟糕的日子，就在他准备把自己淹死在干燥的地板上时，门铃刺耳地尖叫起来。走开，他在心里啐了那一口，祈祷着社区或是邮递的人别那么认真负责。又是一声，这次比上次还要长，铃声吵得让人头晕，看来还可能是个来找事的邻居，打定了主意非要他开门不可。汉克坐起来抹了把脸，把几十年的脏话储量全提到了嘴边，来吧，小子，我有的是让那家伙后悔恩响门铃的本事。他怒气冲冲地拉开了门，“我说，你他妈……”哑火，子弹还没装好火药就带着湿意糊了他一手，因为面前是那个有着最无辜眼神的仿生人，他的搭档，此刻排在他名为“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个清单上第一位的家伙。但他不是那种直接把门关上的软蛋（尽管他非常想这样做），所以在康纳注视中的一阵沉默后，汉克泄气地为他让开了路。

谢天谢地，这次康纳并没有张嘴说那些谁听了都来气的混账话，他只是要求汉克坐在沙发上，请求为他处理伤口。出于最后那点可怜兮兮的自尊，他拒绝让康纳为他清洁面部，但轻柔的触碰立马让他后悔了，因此汉克并没有阻止他的搭档浸湿毛巾。难得的安静，他决定不要那么快打破这个时刻，而且在别人为你包扎那些并不体面的伤处的时候，连疼痛引起的闷哼都让人感到翻倍的尴尬。棉签以均衡的力度擦过脸颊、手肘和膝盖，在他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康纳终于停下了动作。

“我想说，我想说您做的决定并不理智，根据我的测算，您本来能毫发无伤。”现在谈判专家上线了，汉克挖苦地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这个塑胶脑袋，仅仅一句话，就让他现在想给他一拳。他朝他侧过身子，刻意地把断肢展现出来：“你就是来告诉我我受的伤完全是自找的？”康纳的光圈在闪烁中变了颜色，看来不是DPD派他来进行那可笑的心理建设工作。“不，警督，我只是困惑。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您选择了保护那个孩子，即使您明显知道直面爆炸的后果。”棕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仿生人那张默认的空白脸永远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是真的为此不解。汉克早就明白了康纳的情绪从面部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这孩子跟他最初的祖辈拥有一样的品质：诚实，只不过人们通常并不相信这一点。

他小心地让右臂抬起一点，重新靠了回去：“这是我的责任，你如果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就去那他妈的智能网络里查一下。”康纳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仿佛真点开了谷歌界面进行那个明显是嘲讽的搜索指令：“在危急的情况下选择他人而非自己，人们将这种品质定义为崇高。也就是说，您是一位英雄。”又是这套话，他从福勒的演讲里听过了无数遍这个词，但说真的，一句漂亮话又有什么用呢。从这个角度看来，这个没意义的蠢透了的词倒正配他。他从喉咙深处咳出一声轻笑：“你说的话只让我觉得我是个可悲的白痴。一个连该死的水管都修不明白的白痴。”这句话又带来了一阵沉默，他像是在拳击台上把对手打败了一半畅快。这次算不算给他的数据库加了点猛料，关于怎么应对一个难缠的老人？

“我刚刚又进行了一遍测算，我想我找到了类似的案例。”

“什么？”汉克神游得太过，差点没听明白康纳的这句话。仿生人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曾经在面临您生还可能大于80%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向您伸出援手，即使这意味着犯人将逃脱追捕。”哦……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那个平静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这并非一个理智的决策，但由于我无法承担那低于20%的可能所造成的结果，我依旧做出了这个决策。或许您也一样。”去他的，这话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可耻的安慰。“这不是……操，好吧。你说得对，但你的说法现在又肉麻得让我想把你塞进冰箱。”

“我的机体暂时不需要冷却，感谢您的关心。”

“我有时候真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白痴还是只是在冷幽默。”

“能让您感受到轻松的情绪是我的荣幸。”汉克忍不住大笑起来，左手拍了拍康纳的肩。仿生人注意到他的残肢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他知道，根据警督的习惯，这只手会利落地甩在靠背上。

慕灵

老师写的好棒！结尾的互动实在是太好味了

鹭泽

慕灵 发表于 2025-7-6 06:09
老师写的好棒！结尾的互动实在是太好味了

感谢老师喜欢(*≧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