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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优】梦中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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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7: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品状态: 完结
背景设定: 原著
性向: bl 
题材设定:  
特殊设定:  
情感走向:  
预警信息: 重要角色死亡 
【预警】
1.基于前53话及部分前日谭内容做出的过度解读与妄想捏他
2.隐喻角色死亡+开放式结局
3.原作价值观不正高亮,男铜浓度极高,官方强夺同人笔
4.安利向无料



1.
藤仓优马梦到了自己的葬礼。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能清晰记得的梦。他站在一个低矮狭窄的灵堂里,低头就能看到自己双手抱腹,躺在一方小小的漆黑棺椁中,从头到尾散发着无生气的静谧。他的遗体被打理得很干净,似乎是怕受到损伤,下面还垫有柔软的白布,边缘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淡色花。
他的黑白遗像就挂在墙上,画面上的藤仓优马约莫十七八岁,比现在的他大不了太多。和遗像对上眼的瞬间,没来由的,优马心里浮上无法忽略的哀伤。他说不上这是什么,但能确认的是,这并不是在哀伤自己的英年早逝。因为遗照上的他嘴角带笑,熟悉的眼神带着不熟悉的平静,也就在这时优马才发现,剪去过长的刘海,虽然外貌仍然平平无奇,但那敢于目视前方,毫不阴沉、孤僻、畏畏缩缩的姿态,和曾经甚至现在的他都相差太多。老实说,藤仓优马对自己的变化有些触目惊心——他从没想过,“自信”这个词有天竟能和他扯上关系。
比较符合意料的是,葬礼并不盛大,来的都是熟悉的面孔,这让优马有些欣慰。他的亲朋好友不算多,全部加上能有十一二几已是极限,不过好在灵堂小,尽管不足十个人,但一窝蜂全挤在里面忙活,这样看上去也不至太冷清。
他大概巡视了一圈,看到父亲正搂着母亲,两个人一同坐在棺椁旁,背对着他,肩膀颤抖。麻优姐正在打理那些放到他身边的淡色花朵,有的花瓣上还残留着露水,无意间擦拭少女纤细的手指。葬礼流程很简单,简单到不足为奇,然而这是在梦里,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实在有些不像话。
优马想起曾经做过的许多梦,有时候他是某个少年漫画中的主角,能力或许并不出众,但凭借坚强的意志战胜了所有困难;有时候他又是一只动物,比如猫猫狗狗,用动物的视角观察人类,这也给他的提供了相当一部分素材。尽管如此,优马仍得承认——梦大多没有逻辑。主角跌落神坛后曝尸荒野,不起眼的宠物反而是幕后BOSS,这些往往都在上一秒与下一秒之间发生,速度极快,思维与场景的转换毫无道理可言。如此对比,这个有关他葬礼的梦就非常不同,井井有条,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对不上逻辑的事。旁观这一切的优马有些心惊,他不可避免地思考起一个被他忽略到现在的问题。
我是怎么死的?优马一面观察自己的遗体,一面视线慢慢朝上。遗体安安静静地躺着,皮肤苍白,还没有腐烂的迹象,而且干干净净,至少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发现尸斑。他不经意扫过胸腹,无来由地想去看看自己的面孔,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瞥见自己抱腹的左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蜷曲着,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
受好奇心驱使,他凑近观察,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拿着一朵格格不入的红玫瑰花。一股恐慌瞬间席卷而来,优马当即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一个拿着玫瑰花的人。
少了一个。最开始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渐渐浮出水面。优马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花几分钟在心里做完排除法后,他终于知道少了谁。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投射,仿佛正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突然,父母、麻优姐,还有周围其他面孔全都消失了,灵堂外明亮的阳光陡然熄灭,无止境的黑暗直冲面门而来,环境幽静得可怕,优马感到恐惧直从头顶浇灌,屏住呼吸,缓缓转过身。
是那个少了的人。
雨里涼背对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灵堂里,就站在他最开始站的地方,正低头凝视着遗体,一言不发。
啊,阿涼一定很伤心吧。雨里涼那么看重他,可现在他死了,无法再和他对视,再也回应不了他的呼唤,也不能再触碰他。优马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他在意的人不多,在意他的人也不多,雨里涼是其中最最重要的一个。尽管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信任阿涼,哪怕知道他用什么手段解决掉西野这个大麻烦后,第一反应也不是逃离,而是更像「拯救」意味的继续接近他、触碰他……说不清楚,想不明白,阿涼的心思他一向猜不准,此情此景也不适合思考这个。冲动驱使优马绕过去,瞧了瞧雨里涼的表情。
“……”
从那双眼睛投出的目光出奇安静,仿佛躺在雨里涼面前的不是一具死气沉沉的遗体,而只是睡着了的藤仓优马。雨里涼收起平日里对待他人的冷漠,带着优马熟悉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站着,投下的阴影刚好笼罩在遗体上。
“……阿涼?”优马下意识出声,话音刚落便又反应过来,梦里的阿涼是听不见他说话的。的确,眼前的雨里涼没有反应,整个人像呆了一般立着。优马有些尴尬,垂下头,发现对方手里正拿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原来是阿涼给他的啊。
葬礼简单,并不沉重,却也绝不轻松。黑白灰的颜色构成灵堂主基调,圈在自己尸体周围的淡色花随时间流逝不断黯淡,只有雨里涼手里这朵玫瑰仍旧鲜艳,与这里格格不入。在纪念生命凋零的仪式上,出现了象征勃勃生机在热情的花朵,突兀,但优马并不觉得违和。说到底,死亡是什么感受?他在十几年的人生见识中没有了解过,在梦里也没有这个机会;葬礼有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能来葬礼的都是和他有关系的人,那么,优马紧接着想,他和阿涼是什么关系?
朋友,他第一反应如是回答,可直觉告诉优马似乎不止如此。什么样的朋友才会像他们这样?就像两个被拆散的毛线球互相遇见,属于各自的一部分探入对方的领域,理不清自己的同时也把对方搅乱。纠缠不可避免,回头为时已晚。优马不知道这个比喻从何而起,此刻他无端认为属于自己的那条线一定很脆弱,却不知为何紧紧栓住了阿涼。
梦里这个阿涼在想什么呢?他在刚得知自己的死讯时又是什么表情?如果现实里的阿涼正在和他做同一个梦,醒来后又会想什么?
优马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对雨里涼意味什么,他在那张脸上看不出太大悲痛。他换位思考,如果现在自己参加的是阿涼的葬礼,又会......
不。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绝对不能发生)。
后面意识开始浮沉,景象光怪陆离,藤仓优马在昏昏沉沉中迎着新一天的太阳醒来,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温暖灼热。
“……我对葬礼的想法?”
纠结一番后实在没忍住,第二天课间,优马将自己的困惑和雨里涼讲了。雨里涼听完这个问题后沉吟片刻,扭头看了看天台视野绝佳的风景,似乎在纠结什么,随后又对着优马淡淡笑开。
“怎么问我这个问题?是最近身边有人发生了什么,还是……”
我没点明那是我自己的葬礼,优马想。他直觉认为隐瞒是最好的选择。“不……只是无意间听别人说起了这个话题。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感觉如果去深挖内涵,或者干脆就围绕‘葬礼’展开,应该能写出很棒的素材,我想听听阿涼你的看法。”
雨里涼敛下目光。
“这样啊,是很有趣的话题呢。不过,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奇怪,哈哈,优马能接受吗?”
优马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我先问优马一个问题吧——你对葬礼这类仪式的看法是什么?像满月酒、婚礼、葬礼,我觉得是‘纪念’与‘留痕’。正因为重要,是人生大事,所以需要用记忆记录下来,这是构成对一个人的认识的重要因素。毕竟人的出生和死亡都不受自己控制,这个世界里不差人,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将独立的人和其他人串联,同时也和世界串联,所以葬礼对于除逝者以外的人而言都有意义——正因为有这份联系,人死之后也不会和世界断联,不会和生者断联。”
优马心底涌现出几分兴奋,通过葬礼而想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雨里涼的思路和自己的不谋而合。阿涼果然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实在心有灵犀。但同时,他心里隐隐觉得不赞成。犹豫片刻后,优马决定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我同意阿涼说的认识一个人就是认识世界,反过来也是如此的看法。但在认识一个人这方面……我觉得可能不会这么绝对吧?”
“原来如此,优马是这样想的啊……”优马心里咯噔一下,雨里涼笑了笑,继续道,“我很喜欢这个解释哦。我始终觉得,人活着,就会和其他人有联系,这是由各种各样的复杂因素决定的。这一点如果是优马的话,一定能理解吧?”
优马再次点头。
所以葬礼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对稍微向前看就能看到结局的人没有意义,更何况和我联系的人并不多。雨里涼吞下这句话。“我目前还没参加过葬礼,在这个问题上,恐怕我没法给优马提什么好点子。不过我想,单从刚才说的‘关系’这点,就能写出很棒的素材了吧?毕竟和这点有关的还有「记忆」。假设你参加了一个毫不记得的人的葬礼,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么这个人活着或死了没有差别,也和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
「活着」、「活下去」,真是美妙的命题。人类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活」字,如果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又会给不同事物赋予「意义」之名,认识不到「活」本身就极具魅力。肉体消亡难就是终点吗?那么那些传世作品又算什么?人们本能地遵循「活」的规则,却又在上面附加无数筹码,新添无数命题——无论被保护还是被欺凌,活着还是死了。这些想法会烂在雨里涼肚子里,他不可避免回想起了过去,而优马不会理解,也不必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人记得」等于「抹除存在」,可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人活着就会和其他人有联系’,就算有联系的人非常少,也不会存在一个都不记得的情况吧......”
可是你就遗忘了我啊。
“被发现了。优马的逻辑真不错。”说完这句话后,雨里涼用余光观察藤仓优马难为情的小动作,唇角浮现熟悉的弧度。
这之后他们又谈了许多,直到上课铃打响,期间雨里涼再也没给优马提及这个话题的机会。他不愿意向优马坦白,告诉他葬礼是没有意思的。人可以被杀死,联系可以被切断,记忆可以被遗忘。无论他的过去,他的秘密,他的隐瞒,他的决心,当属于他的结局来临时,优马就会全部知道,为此他已做好准备。总有一天,不论是从自己嘴里,还是其他人嘴里,还是在那被尘封的记忆里,优马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他也会拿到想要的东西。秘密共享是让关系变得更加亲密的调味,而坦白需要契机。

2.
“那如果我说,我为了解救你,把西野监禁起来了……你高兴吗?”
雨里涼说过,要和他做共犯,因为这是让关系更加亲密的调料,同时摊开掌心,优马落下视线,上面静静躺着从西野身上切下的两根手指。
没等他做出反应,雨里涼淡淡开口:“优马,你想想看,就算赢了他一次,以西野的性格来说,他会就此对我们罢手吗?不,大概会卯足了劲想弄死我们,不断袭来的吧……所以,为了完美地拯救你,只能把西野的存在本身抹消掉吧?”
藤仓优马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受着欺凌,他性格阴郁,不善言辞,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受欢迎很正常,成为强势者的“玩耍”对象也顺理成章。优马不是对这些事无动于衷,差距太大,翻身成本也太高,相比想尽办法逃脱被欺负的处境,他还有更重要、更感兴趣的出路。他喜欢听广播,以「武士优马」的笔名尝试过投稿,有几篇素材还被选中了。所以,成为专栏作家或者职业投稿人是他唯一的出路,在这个选择前,被欺凌与否都不重要了。
所以优马努力想跟上雨里涼的思路,他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阿涼选择这么做。朋友的确可以共享秘密,但监禁西野并不断折磨他这件事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都将情感和寄托放在别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轻被欺凌的伤害,雨里涼的到来与承诺曾带给他希望,他真心想和这位转校生做朋友,结果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如果继续折磨西野,从手指、耳朵、眼睛一点点蚕食,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学校知道西野失踪了,和西野有牵连的见不得光的人也潜伏着,而阿涼只有一个人……迟早会被威胁到啊!有必要为了他这个朋友做到这个程度吗?优马从雨里涼身上读到了疯狂和危险的气味。
就在最消沉的时候,优马遇到了小时候最要好的玩伴——麻央姐。麻央姐见他情绪消沉,便问起发生了什么事。优马踌躇几分,最后败在了内心的谴责下,他将雨里涼如何监禁西野,又如何折磨,以及学校那边的回应等事实稍作加工后,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麻央姐。坦诚说他很迷茫,哪边似乎都和正义相去甚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可如果什么都不做,总感觉事情会变的更糟。到头来优马发现:他还是想让阿涼放掉西野。
“我把西野杀掉了哦,优马做好觉悟了吗?”
所以那通电话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心一下空了,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优马嗫嚅着,冷汗不断。
“吓到你啦?不用怕,实际上我把西野放掉啦......立场从杀人方转变为被杀方,我是问你有没有做好这方面的觉悟。”
天真,想当然地行事,世界为了维持平衡,在创造一方的同时必定会有相反的另一方。藤仓优马意识不到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善良温柔,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所谓暗面的人有专属他们的一套思维逻辑,光面的笼子是束缚不了他们的。他和雨里涼不可避免地争执了起来,到头来哪边的问题都没解决,什么也没得到,优马感到痛苦。“你——今天就先回去吧。”雨里涼背过身。优马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而后......
隐匿的西野不知为何知道了他认识麻央姐,将她掳走,作为人质,又给他发消息,让他过去见面。过去了会发生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对方将为前段时间受到的伤害实行报复,而无辜的麻央姐,恐怕还会......但优马还是选择去。他的弱小、他的犹疑,错怪阿涼是他不对,把麻央姐卷进来也是他的不对,如果、如果没有西野,也没有西野对他的欺凌的话,就不会让这么多人受到伤害了啊!
“全部......都是我的错,”牙齿被拔掉了好几颗,受过膝击的头好痛,意识开始混沌,手被反绑在身后,优马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我责怪了阿涼......但我错了,都怪我太弱了......要是我一开始就反抗西野同学,说不定就不会把这么多人卷进来,还让阿涼负了罪,得罪了人......我诚心道歉,还有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涼。”
施暴者纷纷转身,对着不速之客。
雨里涼不知怎么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的,正悠闲地倚在门边。眼见他试图走近,西野揪起优马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同时抓起刀对准脖子,并踢过去一把同样的刀。
“是时候证明你们的情谊了,为对方赴汤蹈火吧,现在立刻把右手的指头都剪掉,先从这个开始。”
雨里涼拿起刀,熟练地转了起来,对西野的威胁不以为然。
“还不动手吗?立场可是反转了哦!以为放了我,我就会洗心革面吗?看看我被你们折磨的样子!马上就把你们变成我这样啊......恨我吧!恨我,然后痛苦地去死!”
“我哪会恨你,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雨里涼的下一句话无疑令在场所有人一头雾水,而当事人不以为然,继续说了下去:“有你在,我和优马才更加要好。而且在把你监禁的特殊情况下啊,才得以了解到对方的心声和想法,可以说是吊桥效应吧,哈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啊,你这个媒介让我和优马结下坚实的羁绊,从陌生人到朋友、挚友,然后......共同完成杀人这一行为的话,就能升华成完美的关系。而且......我已经没心情和你说我们的事了。”
下一秒,雨里涼扔掉手里的刀,取代而之的是一把漆黑的枪器。
没有消音的枪声在优马听来震耳欲聋。
雨里涼说过,要和他做共犯,因为这样才会建立牢固的关系。优马其实并不排斥这个要求,但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有些不自然。他从小到大受欺凌是真,阿涼为他解决了麻烦是真,能和阿涼做朋友也是真。那么还有哪里不对劲?警察还在不断取证。就算接受了帮助,成功处理掉了西野的尸体,可是阿涼身上还有许多疑点,也不知道他的过去究竟如何。优马不愿意雨里涼再受伤害,如果继续和那个世界、那群人牵扯下去,阿涼很可能会死啊!
他是如此害怕!优马垂眸,发现自己正在不自觉颤抖。明明对着自己的葬礼无动于衷,却为一个假想而感到恐惧。优马甩头,试图把包括假想在内的所有不好的结果抛出脑海。
“翘课吧,优马?我有事想和你说。”下课铃响起,雨里涼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优马身边。
想说什么?优马摆摆手,示意雨里涼不用在意陪他翘课这件事。“我想商量商量旅行的日程。”那之后他们决定去江之岛,优马其实是第一次和同学出去修学旅行。人生中的每个第一次都无比令人兴奋。然而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当他们注意到停在校门口的熟悉车辆时,轻松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那两个人是......警察!优马握紧拳头。
在麻央姐被抓去做人质的那个时候,他无意间偷听到了和西野有关系的那两人的谈话。警察究竟在调查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学生,又为什么紧抓西野不放?过后仔细回想,优马大概猜到答案了。他将这个告诉给雨里涼,并且确认了“西野是黑帮里的人”的猜想。继续这样隐瞒,继续这样追捕。啊,继续这样好吗?优马知道自己嘴笨,实际上长时间被欺凌的经历让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可是......
“如果是优马你告诉警察后我被捕,我就无所谓。”
怎么会那样说......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其实也很痛苦吧。本性善良的你知道朋友的恶行,还要一直把它藏在心里,肯定让你很难受吧。”
阿涼竟然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放心吧,我不会恨你,就像平时一样,一切都交由你来决定。”
决定什么?真狡猾啊,我真的可以做决定吗?
“你就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吧,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遵从我自己的内心?
优马再次颤抖。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与冲动席卷了这具躯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优马已经紧紧牵住雨里涼的手,开始没有目的的狂奔——亦或说是逃亡。追兵在后,目标虚幻,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他们两个学生,能有什么自由?能有什么能力追逐未来?心脏砰砰跳动,藤仓优马禁不住想落泪,好艰难啊,可他不想失去阿涼,不想放开此刻紧紧回握住他的这双手。未来会如何优马不知道,就像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梦到自己的葬礼,可他有过窃喜,窃喜那不是雨里涼的葬礼,窃喜他看到的不是阿涼的遗体,窃喜他触碰到的不再是满手冰冷,而是同那日梦醒后的阳光一样温暖灼热的掌心。
剧烈的运动令肾上腺素飙升,放在以前,优马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竟会这样不顾目的地逃避。这不是他第一次逃避,懦弱、无力......怎样形容都可以,他只是觉得有更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可以对其他事无所作为。手心不断出汗,他现在只想奔跑,毫无顾忌地狂奔,向着耳边流浪的风,向着远处沉没的夕阳,向着他们未知的明天。
活着真好。
活着才会比梦境和记忆有温度。
不知跑了多久,优马上气不接下气,停下休息片刻,一瞧,才发现不知何时跑到了家附近的公园里。
这里留存着许多记忆,优马拉着雨里涼到无人的座椅上坐下,犹豫了许久,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头一次这么积极,吓到我了。”
那次孤身去找西野也是这样的,是藤仓优马觉得“就应该这么做”的决定。实际上来不及思考,身体率先动了起来。毕竟那种选项都给出来了,还能有什么选择?阿涼真的很狡猾。
“我是说真的,就算你告诉警察,我也不会恨你,”身边人目光遥远,“不过,我真的很开心。有种第一次被你保护了的感觉。”
这时候的公园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无心的闯入者在交谈。优马自觉配不上雨里涼对他如此高的评价,他只是不想再见那些纠缠不舍的人,因为直觉告诉他,如果下次再见到警察,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比如......
“诶?”
身侧突然寂静,像风一样飘忽而过,优马转头一看,才发现雨里涼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从另一头传来老旧玩具吱呀作响的欢快声,优马循声瞧去,才发现消失的人不知何时坐在了摇摇椅上。相较孩童而长开太多的长腿非常局促地踩住踏板,公园里的这些设施本就不适合他们玩耍,可雨里涼玩得不亦乐乎,脸上出现只有孩子才会有的兴高采烈。
“这座公园有好多游乐设施啊,真有趣!”从未见过的欢快席卷那张平常只有冷漠的脸庞,似乎不满足于只有一人享受,雨里涼指指身后,试图邀请旁边的优马一起来玩。
“会掉下去的!”优马无奈,摇头表示拒绝,而眼前人又按捺不住寂寞,转移到攀爬架那边去了。
“阿涼时不时地会像个小孩子......”
说话当口,雨里涼已经开始往上爬了。“有很多这样的人吧?长大成人之后还会收集小孩子的玩具一类的,那是小时候大人不给买玩具的一种补偿心理,我的情况就和那个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很少像这样玩,所以是在发泄,”转眼间,他已经迅速爬到顶端,雨里涼坐稳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来,优马也上来啊,夕阳会更漂亮哦。”
又来了,这种无法拒绝的感觉。优马紧紧抓住攀爬架的杆子,不知说给谁听:“总感觉......我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
西野的死活、向警察告密与否......他和雨里涼相处时间不长,对方已经让他做了太多左右纠结的选择——没有余地的选择。阿涼能不能猜透自己的想法,优马不清楚,可如果猜不透的话,又怎么能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拿捏住他的弱点、他的思路、他的欲望呢?他讨厌这种看似可以选择实则毫无办法的感觉吗?又或者说,经历过那么久的欺凌与隐瞒,他究竟有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呢?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太阳相较刚才又沉落几分。
“我只是在邀请你而已,”雨里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优马抬头,被更漂亮的夕阳余晖包裹住的脸开始变得朦胧,“而你也只是接受了我的邀请——仅此而已。”
啊,什么也都不想再思考了。优马愣愣地站在原地,伸出手。
雨里涼将他拉了上去。

3.
江之岛的景色是绝美的,带优马来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没有目的地闲逛,在这期间一起敲响了岛上颇具盛名的恋爱之钟,最后留下合影。无论是对他还是优马,新的信标都已投下,他们在这座岛上共同创造了难忘的记忆,雨里涼心想这就足够了,能走到这步已是幸运的奢求,那么是时候,在夜晚渐深的旅店,向优马递出自己的过去了。
“我亲手杀死了最爱的母亲。”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概括了,雨里涼和优马正对着坐,收敛起以前那游刃有余的气质。对优马来说,这一定很难以置信吧,毕竟短时间内,怀疑、震惊、愤怒……千百种情绪混合交错,他将优马的表情变幻纳入眼底,不作声。
“哈哈,不是,别这样啊阿涼.....这种笑话,我笑不出来的......”藤仓优马强颜欢笑,声音不断颤抖,“难得来旅行,我们还是开心点......”
“我说真的。”
雨里涼出声打断。
“就在一年前,我亲手杀的妈妈——不。妈妈和她情人——两人都被我杀了。”
眼前这张脸上的神情在悲伤与痛苦中来回切换。
藤仓优马低头,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床褥。
“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喜欢妈妈……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雨里涼想。因为血缘不是最牢靠的关系。他曾以为妈妈是需要他的,无论在有男人的时候对他视而不见,还是任由那些人对他做过分的事,亦或者在他用碎盘子片割伤那男人的脖子……只要妈妈被男人抛弃了,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到头来母亲喜欢的还是他这个亲骨肉,这是她亲口说的啊,妈妈需要他,妈妈不会背叛他,妈妈最爱他了。优马永远也体会不到他的过去,父母一整周都不回家,只能靠喝水充饥的过去;被不认识的男人揍到脸都变形的过去;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杀人的过去。他是抱着妈妈对他的爱忍受的啊,是像抱炭自杀的人那样,紧紧地抱着妈妈对他的承诺和爱而生活,阴暗地生活,蜷曲在厨房一角,孤独地咀嚼时间、黑暗、冷清——抱着终有一日可以独占母亲的爱而偷生。可是最后怎样了呢?母亲竭斯底里的嘶吼就像受刑……不,就是在受刑,把他一直以来的寄托放在火堆里,那些承诺和爱支撑他度过那么多日夜,结局却是像踩烂泥一般被践踏、唾弃。比谎言还恶劣,妈妈没有回到他身边,妈妈向他挥刀,妈妈不需要他了,妈妈背叛了他——“我从来没爱过你!”啊,怎么能那样说?妈妈 你清醒一点吧!为什么在我伤到那男人的时候,你要叫警察?为什么你要把我交出去?妈妈难道不喜欢我吗?说啊,妈妈,就像从前那样,说啊!
“去死!”
耳旁只有这两字回荡,像刀子割开大脑,最后发生了什么?雨里涼只记得吵闹的世界回归了平静,崩裂后的余音与鲜血摆在他面前,是拉扯时无意刺中的,还是出于刺中的本能.....他反手夺下了妈妈挥向他的刀,像妈妈的嘶吼对他的伤害一样,精准刺中,一击毙命。而他深知这不是正当防卫,因为他对那男人真的有杀意。
他捂住脸,抑制不了不断上扬的嘴角,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回忆的余韵中,陷入了诡异的癫狂。
“哈哈哈......那男人活该死掉,谁让他破坏了我和妈妈的感情,谁让他来碍事......我也想让你看看,向来肆无忌惮的家伙泪流满面地求我饶命......”
当手下传来刺中血肉的滞钝感时,雨里涼就知道已经不能回头了。这种快意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带给他的绝佳调味,受原始冲动而出手厮杀实在绝妙得无可复加!“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他确信自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选择出手的。然而事与愿违,妈妈和他做的不是同一个梦,这是他曾梦想过的未来,最后被他和妈妈亲手扼杀的未来。
“优马......你真是个好人。你不会背叛我,不会把我交给警察,我们的情谊比母子更甚......”
是的啊,只有你是不会放弃我的,优马。我做了什么我当然知道,我正常吗?很难说。但是优马,你也不是正常人呀。一个人能够纯粹成这样,是纯白而不掺杂任何污点的颜色,那么处于黑暗中的我,满身脏泥与污秽的我,黑和白,你与我,会彼此吸引不是应该的吗?世界就因如此才会平衡啊,所以我们天生绝配。
我的死对你来说是最坏的结果吗?不用告诉我答案,我相信我能看到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天,然而我无所谓死亡。缺损的那部分已然完全,已死之人还能再有什么贪念?是的啊,无有杂质的死,还是背负罪孽去活,优马啊,我为你的存活做出后者的选择,你会怎么决定我的结局呢?
但请相信这一句话:就算你背叛我,我也不会杀掉的。你是我唯一不可能伤害的人,除你以外, 我已经无人可以依赖。
这就是比亲情更牢固的关系啊,优马。我拉你做共犯,你有背叛我的可能,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所以,除了失去你,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疯狂的最后迎来停息,雨里涼觉得有些疲惫,慢慢垂下了头。
“杀了两个人,最坏就是死刑,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了,所以我现在连死亡也接受。只是......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剩下的人生想和你一起度过。”
优马啊,我们小时候约好的,只要你叫我,我就会来到你身边,帮你解决麻烦,虽然你已经想不起来了。没关系,一个人记得也能赴约,所以我冒名转入你所在的高中,解决了欺凌你许久的西野。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这么疯狂,当然是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回最坏都是死刑,多杀一个妨碍你笑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纯粹的你,知道了这样的我之后,恐怕也会选择离开吧。
雨里涼闭眼。
“好了,决定吧,”再度开口的时候,他已经挂上了熟悉的笑容,“这次你也可以决定,优马。我遵从你的决定。”
沉默。无边的沉默。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阿涼总是这样试探我!”
所以当被推倒的那一刻,雨里涼相信自己是感到窃喜的。藤仓优马生气了,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果然愤怒之下的人总是这么冲动。
“我决定?你胡说什么!看透了我的想法,假装让我选择,其实都在往自己想的方向诱导......这就是你所谓的情谊?你所谓的朋友?”藤仓优马紧紧盯住雨里涼的眼睛,里面是从未有的质问和坚定,“为什么,阿涼都不肯依靠我?说一句求救的话,过往很痛苦,一个人背负不了,让我背负一半,为什么不肯说?”
脸上传来一点温凉。
“我明明有那份觉悟......为什么不肯说?你说啊......把我当朋友的话,当是真正的朋友的话,就说啊......”
藤仓优马无助地抬手,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
“我就是不甘心,不可靠的自己,帮不上你的无力的自己......”
选择不了自己的过去,也选择不了自己的未来。看到在自己眼前痛哭出声的优马,雨里涼百感交集。
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已经无法避免了。就像你拉着我逃亡那样,优马,我身后的阴影步步逼近,我真的,不能将你继续卷入。因为我对你做出的是“生”的选择。你与我的联系不会被切断,公园的游乐设施可能会被拆掉,江之岛的景色数万年后或许也将不复存在,但是你的记忆倘若不会随时间流逝,倘若你能想起那时候的约定......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
雨里涼伸出手,抱紧了眼前的人。
这将是我们靠得最近的一次,让我们互相吐露心声,我的世界将对你开放,我会进入你的世界,我们互相触碰,最后再分别。
“行啊,我接受。为了我和优马的平稳生活,我会杀了熊狼爱缮。”
联系,千丝万缕的联系。「雨里涼」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听到神乐水会如此要求,雨里涼其实并不意外,毕竟他再度委托对方像处理掉西野的尸体那样,再处理一次埋藏在他家地板下的那两个人的尸体,黑帮可不会无缘无故帮人,但无所谓,他知道回不了头了,从他杀了那两个人开始,余生还能有什么平稳的生活?放弃突破囚笼的獠牙,迎接困兽的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还要杀,继续杀下去,把阻拦在前的所有障碍全部清除,这样就能活下去——否则就死。
杀了人后,他顶替「雨里涼」的名字,转入优马所在的高中,本想只要能成为最后的回忆,哪怕存在片刻,也就足够了。片刻会有多短呢,一个月、一周、一天……还是一秒?在这片刻里所储存的最珍贵的回忆不断浮现,雨里涼任由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播放,片刻,不……不能再久一些吗?再久一点,或者干脆——两个人一起,直到永远!
“我们不能离开彼此,优马。”
我会给优马幸福,优马也会让我得到幸福。
欲望是无形的镣铐,又像层层叠叠的囚笼。一点,因为贪心而不断多出来的“一点”吞没了走投无路的人。雨里涼和藤仓优马的未来只能靠他们两人创造。没有其他选择。
离开神乐水所在的办公室,雨里涼顶着夜色行走在无人的冷清街道上,最终回到了家。
桌上有一张纸条,是优马写给他的。自从那天将优马从旅馆推出去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雨里涼拿起来快速浏览,随后了然一笑。
他给熊狼爱缮拨去电话。
“是我,听得出来吗?”
“啊——一般我是不会接陌生来电的,”从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声音,“但我有种预感,这是打给我的爱情来电,神乐水先生告诉你的吗?”
“是啊,他拜托我杀了你。”
“神乐水先生让你杀了我?”
“是啊,被自家人这么说,你伤心了吗?”
熊狼爱缮不以为然:“怎么会?简直太棒了,让我切身体会到那个人有多么为我着想。不过,你肯定不会无偿接受他的请求吧?”
对方能猜到这点并不奇怪,毕竟熊狼爱缮可比他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更了解神乐水。雨里涼没有否认。
“我想也是,”熊狼爱缮坐直,似乎来了兴趣,“那么,能为了那个报酬拿出真本事吗?”
“什么意思?”
“之前我也说过吧?你如果不动真格,对我而言就没有意义——”
雨里涼在心里冷笑。
“当然能,那可关系到我的未来。”
“嗯,不错的回答,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杀气。但是不行啊,我大致调查过你,也见过真正的雨里涼,还从那个叫横……什么的女人那里打听到了你的交友关系,是叫藤仓君来着?”熊狼爱缮将樱桃放入嘴里,不顾另一头的沉默,继续说,“懂了吧?我还有办法能更加煽动你的怒火。我想要的是现在立刻挂掉电话,直奔而来的热情,为此能给我点时间,做相应的准备吗?”
“你敢动优马的话,可就别想死得轻松了。”
障碍来了。咬紧后槽牙的咔咔声出现在空气中。
挂掉电话后,雨里涼对着桌上优马留下的纸条沉思,最终还是拿起手机,发去了一条讯息。
“优马,那家伙这次的目标可能是你,尽量不要外出。”
发完后心里有了底,他在脑海里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熄屏的手机却在这时振动起来。是藤仓优马打来的电话。
要接吗?已经这么久没联系了,知道他的过去后优马大概会关心他几句,还会再说什么呢?手机不停震动,雨里涼却没有立刻接通的意思,电话铃声就像宣告死刑的钟声回荡在房间里,直到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按下绿色的按钮。
“阿涼!你现在在哪?没事吧?”
“我没事。”
另一头短暂沉默。
“呃,那个,我有好多话想对阿涼说,还有好多事想问你,但是......我......”
“谢谢你,优马,你担心得跑来我家,我很高兴,”雨里涼不可抑制地勾起唇角,“再等我一下,很快我就能清算过去,到时候我们再两个人一起生活下去吧。”
“你在说什么,阿涼......”
“你要小心熊狼爱缮。就这样,再见。”
不等优马再说什么,雨里涼当即挂断了电话。

4.
这一夜的梦尤其磨人,说是噩梦也不为过。藤仓优马本想这么形容,但在看到雨里涼.....不,在看到桐岭真生那张稚嫩的脸庞后,又将这个想法咽了回去。
“今后被欺负了,要和我说哦,我会帮你干掉欺负你的家伙。”
年幼的桐岭真生朝优马伸出手,一脸认真。
优马看到同样年幼的自己坐在桐岭真生身旁,怯生生地说:“但是那样的话,真生君会受伤的......”
“我已经习惯了,妈妈的男人动不动就打我。优马是我的弟弟,你遇到困难,我就会来帮你,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叫我吧,约好了哦,我一定会去帮优马!”
之前的经历于梦境中再现,那日争执过后,桐岭真生发讯息引导他去到之前逃亡时到过的公园,坐在那天的攀爬架顶层,朝他伸出手,告诉他自己的真名。然而优马没有在梦里遇见长大后的桐岭真生,相反,他更像是作为一个回溯者,旁观尘封的记忆。
怪不得......一切都可以串起来了。为什么阿涼会不计成本地帮助自己(为了他杀人),无数次带自己逃离危险(逃离屠刀),还有阿涼一直强调的约定......
熊狼爱缮已经和桐岭真生交上手了。警察的那通来电也将赤裸裸的事实摆在优马面前。迄今为止杀过的人,还有袭警逃逸......越来越糟的结局,他们二人的未来逐渐蒙上阴翳。
“他不惜伤人犯法,甚至痛下杀手,也要守护与你的关系。执念如此之深很了不起吧?那可是至亲之间才会有的感情。”
横田悠奈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眼前的两个孩子正玩得开心,优马想起在葬礼那场梦里时就问过自己:他和阿涼是什么关系?“他最开始的意图是拉你做共犯,不料你们没能共享,而是成为了依赖共生的关系?”他所否认的话语再度响起。其实横田同学说的不无道理,他隐隐约约觉得阿涼现在为了能和他一起走向未来,已经无法听人劝告了,哪怕是作为当事人的他的话恐怕也不会听。就算被不断隐瞒实情也无所谓,此刻优马只清楚一件事:对他而言,最坏的结果就是阿涼的死。他考虑过,如果只是被捕,那么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就一定能等到重逢的时刻。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想靠咀嚼记忆而活,活着才会比梦境和记忆有温度,而他这次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遗忘了。
“我们来开枪吧!来,优马,做这个手势。”
小时候的桐岭真生拉着小时候的藤仓优马来到公园另一边,两个人各自比出开枪的手势,作为旁观者的优马站在自己身后,就在小优马寻找目标的时候,对面的真生已经举起手,指尖——或者说枪口——直指面门。
“我瞄准了哦——!”
现实里另一边的桐岭真生正和熊狼爱缮交手着。为了能让对方全力以赴,两个人都加上了各自珍视的筹码。熊狼爱缮和优马做了交易,让优马假装自己被威胁,为此的代价是爱缮切断了自己的两根手指;而桐岭真生则挟持了爱缮一直待在身边的男孩,虽然不清楚为何这个男孩会得到如此重视,但此刻他们都无路可退,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这为激发潜在暴虐的天性提供了绝佳环境。
“像你这种人最方便,无亲无故,消失了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澜。稍作处理,你就成了仿佛从不曾在世界上存在过的人。”
这话没错,桐岭真生在心底表达认同,尽管在表面上他没显露出任何同意的迹象,甚至没有回应熊狼爱缮的挑衅。但,倘若不是为了回应这份存在,他又为何会在妈妈叫着刺耳的“去死”二字时失控?他为自己和母亲之间牢靠的关系而倍感自信,这份关系就是他存在的证明不是吗?尽管最后破碎了,但是他找到了新的可以建立关系的人,而这次的关系是比血缘还牢固的存在,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和那个人一起活下去还要重要?
警笛声不断逼近,到了这时候桐岭真生反而不慌乱了。他没有告诉藤仓优马,其实很久以前他也做过有关葬礼的梦,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葬礼,在荒郊野外,用两张油布和几根杆子随手搭的灵堂,里面摆着一张看不清脸的遗像,还有一副空空荡荡的棺材,除了跪坐在一边哭泣的母亲外再没有其他人,甚至后来连母亲也不知所踪。
后面他又做过一次这个梦,这次简陋冷清的地方来了新的访客,就是藤仓优马。奇怪的是,优马没有望着遗像,也没有垂头凭吊,而是转身正对着他,直到桐岭真生听到从身后传来的枪声。
梦里那声枪响在藤仓优马的脑海中响起,子弹移动的轨迹就像飞机划过白云。曾经梦中的葬礼仿佛就呈现在优马眼前,血液飞溅,在空中开出最鲜艳的玫瑰,而桐岭真生在优马的注视下缓缓倒进棺椁里,温柔、平静。最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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