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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14tk】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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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2:0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品状态: 完结
背景设定: 原著
性向: gl 
题材设定:  
特殊设定:  
情感走向:  
预警信息:  

summary:
这或许是一个我向我的神明祈求的故事。

本帖最后由 摘什么 于 2025-8-1 12:05 编辑

【上篇】??视角——离开她的那一个
  
 (1)
  我从通体洁白的大楼中出来时,正是晨午时分。
  深秋的太阳不算烈,连暖意也寥寥无几,光映在冷色调的玻璃窗间,又落回我脚下。
  我试探着踩下,看琳琅的光在洁白的鞋面上闪动。
  一旁的教员源源不断地抱怨着她上一个班级里一个出格的学员。
  “你怎么敢相信,那孩子居然在课堂上从抽屉中捧出一只橘色的小鸟!”
  “啊……”我笑了,宽慰她,“别放在心上。她想必不是故意的,对吧?”
  “她确实说了,是在雨中捡回了那只小鸟,它快要死了。但……”
  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绕过这处,揉着额角:“抄写《学生守则》没用,罚站也没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再继续教导她了。”
  我稍稍皱眉:“其实也没到那种程度吧。我了解到她在应对突发事件的课堂测试上表现非常不错,她在这方面相当擅长。”
  “——但是对基金会历史理论研究一课毫无兴趣对吧。”
  大概听出了我话里的维护,她不欲再与我说多,摆摆手示意先行离开,留我一个人立在教学楼前。
  我踩在玻璃窗映射的那一点彩光之中,晚秋微亮而凉的。
  毫无理由,意义不明地,有犹疑着徘徊着而不愿离去的冲动。
  这股冲动并不陌生。
  我曾凭着这股冲动,做了一些无可挽回的事。
  身后不远处传来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我回头。
  来人从透明的阴影中走来,踩进阳光里。有一些嶙峋的光斑落在她的眼角和领口——她浅色的眼睛望过来。雾气弥漫过来。
  ……
  光倏忽亮起,视野一片刺目的空白,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后知后觉,迟来的热烈潮水般翻涌着击倒了我。
  啊……
  我又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了。
  
  (2)
  我的房间里,有一本陈旧的笔记。
  我从不触碰它或打开它——因为它老旧得我无法翻阅,感觉下一秒泛黄的书页就会碎作书屑尘土。
  那不是我的笔记……应该不是。
  但毕竟它陈旧如此,像上辈子的遗书。珍贵而脆弱。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移开视线,看向墙上的日历。在距今不远的未来,上面圈起了一个日期。
  我转开眼睛。拿起教案,赶往教室,今天要讲述的是,“神秘术理论与实践系统介绍第十三讲,沉眠相关。”
  术杖在指间转动,尖端淌着如水的流光,一点点积蓄,在一瞬间爆发,半晌才太阳落山般黯淡下去,化作潮水般的雾气,萦绕不散。
  ……很好,今天的课也顺利结束了。
  唯一不好的,那个学员——维尔汀,又逃课了。
  上上次,我拨开了植物园层层叠叠的魔植宽叶,在巨大的橘色花瓣下牵住那个白色身影的衣角;
  上次,我走进了藏书馆满是浮尘的历史气息,在楼梯底部的拐角里拉起那只尚且稚嫩的小手。
  这一次,我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她?
  踌躇之际,我看到,远远地,在我房间的门口,蹲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裙子。
  ……正是我想要去寻找的那个人。
  “维尔汀。”我叫她的名字。
  她就抬头看向我。浅色的眼睛眨了眨:“教员。”
  “你今天又没去上课吗?”
  “是的。我很抱歉。”
  “按照我们的约定,如果你没能通过课堂小测——任何一次,我都会向总教员报告你频繁的逃课行为。”我说。
  “我明白,教员。”
  她直视我的眼睛,使我有一点仓促起来。
  我清嗓:“那么,维尔汀,你站在我的门口是为了?”
  “教员,伸手。”
  我的手指蜷起来,不明所以:“你要做什么?”
  “伸手。”
  维尔汀执着地重复。
  我沉吟一会,还是伸出手去。
  “给你。怎么了——”
  维尔汀握住我的手,轻轻掰开掌心,随后,微凉潮湿的触感,一点小而沉的重量,就那么落在我的手中。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
  “欧洲树蛙。”
  维尔汀的眉毛扬起来,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喜欢它吗?”
  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又轻轻地将我的手拢起。
  我沉默了很久,感觉身体有一处发热发烫起来,快要化掉。说实话,有点疼。
  这是人的本能的警告吗?
  “……维尔汀。”
  我恢复了声音。语调很淡。
  “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它们毫无意义。”
  那些危险的,应当避开的,有害的。
  为什么你要去追寻,要去触碰?
  维尔汀没有放开她停在我手背上的手。
  “教员觉得他们是没有意义的吗?”
  “是的。”
  不想回答得太草率,我接着说。
  “人生就是不断地获得而不断失去。没有什么能够与我们相伴终生。身外之物都是虚无缥缈的,无意义之物。”
  “为了不让内心空虚沉寂,我们应该把目光投向更远大的,无数人为之奉献生命的崇高信念——”
  “为人类福祉付出一切。对吗?”维尔汀说。
  我停住,点头。
  维尔汀看上去又想说些什么,但仍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放开了手。
  她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对面的人眼睛里似乎翻涌起雾气,朦胧地散出来,松松将我环起。
  我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一句话,只好在这雾气里低下头去。这些苍白的说辞不能说服维尔汀。
  对面的少女像平静的湖水。
  “——那你喜欢吗?”
  “……我已经回答了。”我忽然感到迷茫。
  她仍重复:“你喜欢吗。”
  “……”
  湖水生澜。
  她看向我那么久。
  可最终,我还是说不出第二句话。
  
  (3)
  我走下来,不出意料,书墙后空无一人。
  很轻地呼出一口气,这次穿过图书室看一看吧。
  说实话,每一次“捉迷藏”都是我凭着直觉瞎猜一个方位,那个半扎着小丸子的小姑娘脑袋里有什么我猜不透。不过总是能很幸运地碰见她真是太好了。
  我走过书架一角,忽然听见一声细细的问好:“教,教员……”
  棕发蓬乱,戴着大大的圆框眼镜的女孩抱着手里的书,和我问好。
  我的脚步停了,点头回应:“你好。”
  她的发丝卷卷的,有几绺落在耳畔,又被主人有点紧张地拉回去。
  她看上去像一头娇小的不安的绵羊。
  我心中忽然翻上一些细碎的酸涩的感情,再开口时声音更轻:“你在这儿看书吗?”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顿了一下,这话有点奇怪了。在图书室里,除了看书还能干什么呢。
  “是的。”
  我仍不想走:“看些什么呢?”
  圆框眼镜下的眼睛眨了眨:“嗯……我不知道。”
  她把手中的诗集抱得更紧。
  “我可以看看吗?”
  她犹豫许久,递给我。
  我一眼认出这本诗集并不在防线学校的采购记录中,学校不允许私自离校与外界接触,不知道这本书是哪来的,难怪她犹豫。
  她慌张地想要解释:“这个是,我之前在处理过期图书的时候……”
  “没关系的,谢谢你的信任。”
  我安抚道。
  破旧的封面,褪色的铅字,映在我眼里,忽然恍惚,像失焦的镜头一般模糊不清。
  我一定神,翻去。
  随手翻了几页,映入眼中的是一行行诗句。
  “……我想起了浮泛在生与爱与死的川流上的许多别的时代,以及这些时代之被遗忘……我便感到离开尘世的自由了。”
  听到我念出的诗句,对面的女孩紧张地望过来。
  “……真是一句好诗。”
  她看上去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把诗集还给她,沉默地注视她,像看着未曾相识的故人。
  “……教员?”
  她局促地低声唤我。
  我突然问:“你是怎么理解自由的?”
  她吓了一跳:“诶,我……?”
  “嗯。”
  “自由……我……”
  这个词语太过空泛而宏大,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
  “我也不知道……自由大概就是,如果我想去做什么,想去哪里,想要知道什么,不论能否去做、能否做成——我可以自由地幻想。”
  “那也只是一种幻想,不是吗。”
  突然被我驳了一句,她又慌乱起来:“教员……”
  “没关系的,只是交流一下。”我说。
  她就鼓起一点勇气来反驳我。
  “可是……就算只是一种幻觉,却是必要的幻觉。”
  “……”
  我叹息:“你是这样想的?”
  她幅度很小地点头,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没关系。……去吧。”
  我让她离开,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叫住她:“……伊莎贝拉。”
  “怎么了?”她回头。
  “你可以……”再唱那首歌给我听吗。
  欢欣,平安,或是——
  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没事。走吧。”
  
  (4)
  日历上的日期就是今天。
  今天在书墙后看见了维尔汀,真难得。
  课程结束后,我叫住她:“维尔汀,我要去资料室整理资料,需要一个助手,你可以来帮帮我吗?”
  “教员。我很乐意,但是我今天有些事要去做。”
  “是什么?”
  “……”
  维尔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站在阴影中,垂下眼睛,避开了我的视线。
  “……”
  我说:“维尔汀,来帮我的忙吧。”
  “资料室有些资料太陈旧,满是尘灰,好多调查员都被呛到过。”
  “有些资料太晦涩,我想把它们再编纂一遍。”
  “有些资料距今太久,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我想给它们修改增订。”
  “还有些资料失去了价值,得及时丢弃回收。”
  “那里可能不太好,但是如果我们一起努力,说不定就能变得更好。……变成想象中那样。”
  “来我这里,好不好?”
  “其他事情先再想想,再考虑一下可能要面对的,只有一次也好……好不好?”
  维尔汀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
  “抱歉,教员。”
  我知道我是劝不了她的。毕竟她是维尔汀。
       她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就不再回头地往前去了。
  她总是那么坚定,始终如一。
  拿着术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仍然在这么想。
  “喂……”身旁坐着——据说叫Su-01Be——的俄罗斯女孩笑起来,“这不是有教员发现你们在干什么了吗?”
  “……”
  对面的几个孩子靠在一起,一眼望过去,含着泪的伊莎贝拉,揪着卷毛的“圈环”……维尔汀站在最前面,眼神充满警惕。
  她低声对后面的孩子说了些什么,听不清,看口型大抵是“不要怕”“找机会”一类的话。
  我叹气:“都回去吧……我不想动手。”
  红弩箭懒洋洋道:“既然有教员在这里……我可不想和一群小羊羔打架。”
  孩子们静了。
  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哭腔,颤巍巍地:“维、维尔汀……怎么办……”
  “圈环”咬着牙:“维尔汀——我们要就这么回去吗——”
  人群最前方的维尔汀猛地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有火焰在她的眼睛里燃烧,向我袭来,势不可挡。
  她问:“教员,为什么你们要阻拦我们?”
  “为什么不听我们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只能被允许拥有学习、训练,还有‘一切为了人类’?”
  “为什么我们的一切美好品质都要被传统、荣耀、理性、责任围困?”
  “为什么明明我们有不一样的发色,拥有不一样的口音,使用着不一样的神秘术,《学生守则》却要求我们忘掉这一切?”
  “为什么要磨平我们的棱角,不允许我们有不一样的思想?”
  “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唱出没有被教授的歌?”
  “为什么不能去看、去听、去说、去想,去思考?”
  “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提问?”
  “为什么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
  “为什么要禁锢我们探寻的脚步?”
  “为什么不允许我们抵达《学生守则》以外的未来?”
  “为什么擅自评判我们未来的对错?”
  “为什么?”
  “……………………”
  我无法回答。
  我真切地感受到一扇大门在我面前敞开,刺眼的白光亮起。无数只手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踝,撕扯我的衣襟。
  若我无视,漫天神佛降下凝凝幢幢之目;若我躬身,无数孩童响起究诘寻问之声。
  我年少时曾经受的地狱又一次卷土重来。
  我无法忽视那一双双锃亮的眼睛,更无法欺骗自己早已给出明亮答案的内心。
  可就算欺天罔人、擢发难数,我不恐惧,亦不退去。
  “……抱歉。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过去。”
  这是我的选择。
  “……我知道了。”
  维尔汀简短地回应。她的掌心亮起光,那是神秘术即将发动的征兆。
  我立起术杖,张口:“——”
  “——瞬时石化咒!”
  凌厉的白光劈过来,我被迫打断施术,侧身闪避。
  那一击劈在我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利落的刻痕。
  烟尘漫起,在那之后——
  年幼的橘发女孩沉默地走来。
  ——那一刻,我浑身的鲜血几近凝固。
  “——”
  我抢先叫出了她的名字,颤抖道:“……你为什么要来……?”
  “……”
  女孩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碧绿色无畏地流动。
  她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想为同窗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凭着被催生的好奇和一点无知无畏的勇气,优等生第一次在深夜离开宿舍,拿着课堂练习用的术杖,直至现在,站在这里。
  可是。
  那双眼睛,尚且稚嫩,尚且无知。
  她什么都做不到。
  “………………”
  “离开这里……”
  耳朵里血液鼓噪的声音那么清晰,我尽力稳住声音:“……离开这里!”
  你不能来……你……
  眼前像油画融化般色彩斑斓,我开始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耳畔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在那一片混乱不堪中越来越虚弱。
  可哪怕这样,那个稚嫩的声音还是格外清晰。
  那个橘发的女孩——年幼的我——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十四行诗。”
  “……”
  “离开这里。”我说。
  “我不会的。”我说。
  我对年幼的自己举起了术杖。
  而对面,年幼的我,同样举起了术杖。
  局势一触即发时,有个声音好像叫了我的名字。
  太熟悉也太陌生,我恍惚一会,才看向那个银灰色的女孩。
  她在叫年幼的我?……还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我?
  维尔汀抿着唇,看向我这边。
  她问:“你在和谁说话?”
  “……!”
  “我……”
  我出现幻觉了?
  眼前像陈旧的电视机闪屏,大片的色块掩过橘发女孩的身影。
  她一瞬破碎成光影,消散进我的身体里。
  耳畔传来剧烈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周围很静,心跳声格外喧嚣,“我”紧张地捂住心口。
  月光洒下来,映出“我”的影子。像一幅沉默的剪影。
  “我”在一个人的寂静里向前赶去。虽然紧张,却不恐惧。
  因为……想要见到她,了解她的心情,占据了“我”的全部头脑。
  这是“我”——我在那一天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瞬间。
  通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烟尘飞溅,石砾四落。
  耳边又传来尖啸。每个人都在慌乱无措地说些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清。头疼欲裂。
  脑袋里像有尖刀在搅动,剧烈的疼痛把我压下,我不得不跪倒在地。
  但是不行。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还没能……
  眼前模糊不清,我低喘着想要站起来。
  挣扎间,有谁握住了我的手,我泪眼朦胧,抬起头来看。
  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有些焦急,她在叫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眼眶烫热。
  ……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因为我还没能……保护你……维尔汀……
  维尔汀支撑着我的身体站起来:“……站得稳吗?”
  “……我没事的。”
  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执拗道:“……别去。”
  维尔汀的表情有一瞬无奈,她看着我,轻轻摇头。
  “……为什么?……你会受伤的,你会疼的,会离开的……”
  我濒临崩溃。
  她说:“……因为这里是梦啊。”
  “梦里再怎么美好,现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而正是因为我切实地走过一回那条路,才能成为现在的我……再一次回来见你,再一次与你相遇。”
  “……!”
  银灰色的眼睛里泛出温柔的泠光。
  梦总会醒。
  自欺欺人的幕布被拉下,露出舞台上,自始至终茕茕孑立的舞者。
  白炽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抬起头,脸上满是眼泪。
  她在哭什么?
  她精心编织的梦境在逐渐碎裂。光茧破裂,幻化成蝶。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对她说:“我带你去。”
  ……去哪里?
  去世界的终点。
  去见我。
  
  (5)
  大门敞开,一室亮光。
  树蛙在玻璃罩里不安地跳动。
  我站在书架上的笔记本前。
  把它拿下来,拂去灰尘。
  迟迟没有翻开。
  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握住我的手腕。
  我知道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她。
  她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也不需要宽慰些什么,只要她存在于此,我就感到充满勇气。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抚上笔记的封皮。
  指尖下是尘土的质感,朴实无华,陈旧黯淡。
  却在触碰的一瞬间骤然亮起,书页间透出耀眼的金光。
  书页从边角开始分崩离析。在金光中一点一点碎裂成粒子,如沙砾般从指间淌出,像烟火的碎末流落周围,散出最后一点光。
  耀眼的光里,视线一片空白。
  却能感受到脉搏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逐渐起了变化。
  她在长大。
  指节生长伸开,骨节清晰突出。
  她逐渐成长,褪去稚嫩,逐渐成长为我熟悉的模样。
  而我如同亲眼目睹她脱筋换骨的成长历程,竟睁着眼生生落下泪来。
  颤抖着去寻觅她的指尖,她回握,熟悉极了的触感。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一场白日幻梦的全部意义。
  这不是短暂的蜉蝣浮生。
  是我想见她,想保护她,不想她那么沉重而痛苦,不想她独自一人。
  我想保护那个尚且稚嫩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所有的一切都有我来承担,好让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维尔汀。
  她日后会经历极其残酷和痛苦的事,要去变成那一个能够独当一面、让其他人依靠的司辰。
  她的成长是被打断了骨头放干了血而变得强大。
  我不知道该如何痛苦才能感受到她的万分之一,又该怎样努力才能减轻她那么多痛苦。
  我只能始终在她身边,在她经历暴雨中的一切时撑着伞,竭尽全力为她挡去那些灾厄。
  她是沉默的无畏者,而我是她沉默的信徒。
  万物不停流转,而她永远不变。我不愿她永远孤独,我永远向上天祈求走在她身侧。
  我曾如此祈求,如此承诺。
  熟悉的气息弥漫而来,她将我淹没。
  我抚着她的指骨,一节一节抚过,熟悉的清瘦而温凉的触感。
  那个声音轻声唤我:“十四行诗。”
  ……我有多久没有听见她呼唤我了?
  这声音我梦里梦外遗忘过无数遍,可当它响起,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如此殷切地思念着渴求着,以致一入耳就溃不成军。
  我努力忍住呜咽:“……嗯,我在。”
  “……好久不见。”
  “您是来找我的吗?是来带我回去的?”
  “对不起,我差点食言了,差点……再也见不到您。”
  “但是,请别担心——我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我永远不会离您而去。”
  或许上天真的听见了我的声音,我的祈求。
  仁慈地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可以再一次回到她身边。
  又或许我从未对上帝赌咒发誓,从始而终,我信仰的都只有那一个。
  无论发生什么,我答应过她,我终在那里。
  ——而现在。
  我笑着流出眼泪,摸索着牵了脉搏处的指尖。
  ——我要去见你。
  我将笔记本翻开。

  (6)
  …………
  ……………………………………
  …………
  …………第一章
  第一节 哺乳类
  四足种分类鉴定(p13)
  1.独角皮拉苏皮:印度种体长约四十英寸,成年后毛发赤红
  (像是非奥娜给过我的那颗糖果的颜色。虽然我没……但是以供参考)
  英国本土种喀小,体长一般在二十一三十五英寸,深褐色毛发
  (皮拉苏皮未来可能会被纳入鉴定考察,要记得:抚摸它后颈部向下二英寸左右的部位,但是抚摸次数务必不要超过四下,以免造成它的恐慌)
  独角具有三层特殊结构:(可参考巨鲜类外壳结构)
  -角质层:最外层,主要成分为壳质素。一般为石灰色,会跟随皮拉苏皮的年龄的增长面生长
  -棱柱层:中间层,主要成分为碳酸钙品体
  -珍球层;最里层,只有光泽。山水平排列的碳醒到海片构成(结构可以想象成二号食堂左侧窗口提供的烘烤鱼腕片)
  3.……
  …………
  亲爱的同窗
  愿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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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入书签
【下篇】维尔汀视角——被扔下的那一个
谁都没想到阿尔卡纳没死。
  标志性的轻笑声响起时,黑沉而粘稠的液体铺天盖地向她们袭来,席卷万物,寸草不生。
  彼时维尔汀早已在连续不断的争斗中伤痕累累,她喘着气,努力稳住颤抖的手,启唇要念转移咒语。
  阿尔卡纳笑着望过来,说了一句什么。
  距离太远,她听不见,可瞬间耳边就挤进了各种痛苦的尖叫,尖锐刺耳,脑中一片嗡鸣,她不禁痛苦地闷哼出声。
  仅仅一晃眼,黑潮已至。
  潮水之下,维尔汀只能举起手臂护住头脸——
  “——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晶莹剔透的水晶顷刻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牢牢将维尔汀护在其后。
  “——十四行诗!”
  十四行诗作为主力之一伤得太重,早早退后让苏芙比为她治疗……怎么会在这里?!
  维尔汀回头寻找她的身影。
  在角落,维尔汀找到了靠着水晶的十四行诗。她半闭着眼,脸色苍白,基金会制服几乎被血浸透。
  “十四行诗!”维尔汀心头一阵发紧,迅速在她身边蹲下,“你怎么样?”
  十四行诗勉力睁开眼睛,冲她笑:“……赶上了。司辰,您没事就好……”
  维尔汀急道:“先告诉我你的伤怎么样了——这么大的水晶,撑得住吗?”
  “我没事的……怎么能看着您受伤呢,我一定会……保护您。”
  十四行诗喘着气,眼睛却熠熠:“司辰……请您……等到援兵后马上转移,或者去找红弩箭和槲寄生小姐……”
  “……你呢?”
  “我还能再……派上一点用场。阿尔克纳……我得挡住这些潮水……”
  维尔汀不暇思索:“——不行。你伤得太重,这里留给其他人,我带你去找苏芙比。”
  “苏芙比小姐太忙……几乎整个战场的伤员都在她那里。没事的司辰……我还,撑得住。”
  “……”
  “请您别担心……”
  为了和平和守护而生的女孩低声劝慰。
  潮水一阵阵冲击着水晶,发出巨大的冲撞声,水晶始终稳稳地挡下,它屹立在这里,仿佛永远不会倒塌。
  可神秘术的主人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黯淡。大概是伤口再次开裂,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有什么她能做到的。
  维尔汀咬牙:“……十四行诗。你先撑一会,我去找伤势较轻的来替你。”
  “不用了……大家都受伤了……”十四行诗安抚她,“司辰,您也是……请先坐下休息。”
  “无线电小姐刚才通知我们援兵即将抵达……请别担心,我只要……再坚持一下……”
  浑身是血的橘发少女,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微笑。
  “……”
  这是维尔汀永远不会忘记的景象。
  她看着水晶逐渐变得摇摇欲坠,每一次潮起潮落它都像快要崩溃,可每一次,它的主人都咬着牙挺下。
  那个“即将”久远得像是一辈子。
  她坐在十四行诗身边,凝视着她沾着血的侧脸。……她又一次地无计可施。
  援兵是什么时候到达的,黑潮又是怎么褪去的,在她眼中像是过期的录像带一样模糊不清。
  她只能看见那片沾了血色的橘色,和那一点微弱的呓语。
  “……司辰……”
  “……嗯?”
  十四行诗没有回应她。她闭着眼,呼吸微弱。半晌,无意识地轻轻喊她。
  “维尔汀……”
  “……!”
  维尔汀睁大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十四行诗喊她的名字。
  她嘴唇翕动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再后来,十四行诗没有了声音。
  橘发的少女安静地在她身旁睡去,再也没有一个颤抖的词语从她喉咙中挤出。
  
  病床匆匆在走廊上推过,短发的医疗人员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前行,她喝退一旁的陪同人员:“碍手碍脚的,别跟上来,在这里等着。”
  关门的声音像一记重锤。
  走廊上,每个人都狼狈不已,疲惫不堪。
  红弩箭盯着门口上方的指示牌:“……哈。这破机器终于能派上一点用场了。”
  苏芙比疑问:“刚刚十四行诗戴着的那个头盔是上次维尔汀戴的那个?十四行诗也要用吗?”
  APPLe先生点头:“APPLe某听闻医疗人员说,十四行诗小姐伤得太重,需要人工梦游辅助手术。”
  红弩箭的目光落在维尔汀身上。
  “……维尔汀?”
  维尔汀一言不发,背影像冰冷的雕像。
  槲寄生看在眼里,轻轻叹气:“维尔汀,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维尔汀简短地回应,随后又陷入静默,长久地注视着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
  
  深夜的拉普拉斯康复中心仍灯火通明。
  维尔汀垂着头,盯着眼前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沉静的女声响起:“维尔汀。”
  维尔汀抬起头问好:“z女士。”
  z冲她点头,冷静道:“我都了解了。”
  “抱歉,我们没能成功打败阿尔卡纳。”
  “人力有所不逮,这很正常,不必道歉。”
  “……谢谢您。”
  “比起这个,我来这里想和你说的是——后续基金会会马上制定其余方案,而这些方案无一不需要司辰小队的配合。维尔汀,你是否需要一些必要的休息?”
  “我知道。”
  维尔汀又将目光投向头顶刺眼的白炽灯。
  她早已习惯了分别,可是没想到有一天连十四行诗都离她而去。
  十四行诗——她的幼犬和忠诚,她的树蛙和回忆,她的苦目糖和永不离开的誓言。
  “——我会注意休息,只是现在……我需要做些什么。”
  z看着她,扶了下眼镜:“嗯,我相信你有分寸。”
  
  十四行诗脱离危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她太过虚弱,并且似乎是因为意识受损,目前还醒不过来,目前还只能持续使用人工梦游仪器稳定生命体征。
  “‘似乎是’?那十四行诗什么时候会醒?”红弩箭眼睛一眯,问。
  小梅斯梅尔直白道:“我不知道。”
  “……你们拉普拉斯康复中心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连一句清楚的诊断都给不出?”
  红弩箭脸色难看,抱着手讽刺。
  很久之前躺在同样的病床上的维尔汀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直接导致了她对拉普拉斯康复中心的坏印象。
  “说话放客气点!请你对人有起码的尊重。”小梅斯梅尔怒视她,“人类的头脑是十分复杂的东西,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可能擅自下结论或是对病人进行针对性检查!”
  “希望如此——”
  槲寄生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好了——我想他们也尽力了。”
  红弩箭耸肩,不再说些什么了。
  小梅斯梅尔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环视病房一圈,抬脚出门。
  病房里的空气一时十分沉重。
  “……”
  槲寄生问:“维尔汀,你还好吗。”
  出乎她意料,维尔汀看上去十分镇定:“我很好。”
  她压了压帽檐。
  “这已经比我预料的最坏结果好很多了。不过是等待罢了。”
  她不是没等过。
  早在年少时期,课堂上对同桌侧脸长久的注视;或者行在学校长廊上,对前方背影的呼唤;又或者更久,在成为司辰之后,像是不经意间的回头。
  维尔汀凝望着病床上的十四行诗。
  她的脸和床单一样苍白。胸口几乎毫无起伏,只有口鼻处玻璃不时漫起的小片雾气,像主人的心跳一样微弱而渺远。
  维尔汀想起她曾和十四行诗躺在一样的床上。那时她的眼中是光怪陆离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梦境。是还穿着洁白校服时,在长廊上递给一个人的树蛙。
  ……现在你的眼中又有着些什么呢,十四行诗?
  
  又一个任务归来,珍贵的休假间隙。
  星锑在前方哼着歌:“刚好去再进几箱胡椒博士——噢,嘿,维尔汀!你要来一瓶吗?”
  “谢谢,不用了。”
  维尔汀从岔路口离开,去往拉普拉斯康复中心。
  她轻车熟路地向前台展示了长期探视执照,走进十四行诗的病房。
  窗台上有她任务前放置的月季花,是她精心挑选的橘色,已经枯萎了。
  她把新的一束放进瓶子里,也是橘色的。
  阳光透进玻璃窗,落在花瓣上,那片橘色晃动着,绚烂极了。
  她盯着花瓣走神,似乎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她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
  忽然。
  一丝微弱的气息,一声极轻的呼唤。
  “……司辰……”
  死寂。
  随即。
  “……!”
  维尔汀睁大眼睛。血管里的血液开始鼓噪,全身上下传来尖锐的风声。
  她转过头去。
  病床上,少女的脸庞几乎与洁白的床单融为一色。一切都和以往一模一样。
  唯独——那双眼睛,睁开了,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轻轻地,将目光投来。
  碧绿温柔地流动,在她眼前呼啸,无实体的轻盈的目光,一瞬几乎压倒她。
  “……”
  维尔汀把手中的帽子放在一旁。
  她走过去,很小心地在床边坐下,摸索到十四行诗的指尖,扣在手心。
  有点凉。
  室温会不会太低。
  “……早上好。你……睡了很久。”维尔汀说。
  她稳住了声音,没让它有任何一点颤抖。可字词间不短的停顿,就像一声忍了太久的叹息。
  “……下次不要再睡这么久了。”
  十四行诗有些抱歉地垂下睫毛:“我很抱歉,司辰,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我……”
  维尔汀停住了。
  她想说的那么多。在看见那片微弱的橘色在血中呼唤时,在凝望玻璃上不时印刻的那一小片雾气时,在等待途中耳畔响起虚幻的声音而仓促回头时。
  不过看着那一汪绿色的潭水,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其实想问的都有答案,想说的都有回应。
  于是她把一些话藏起来,刻在心底;很多时候,说出来的易逝,藏起来的却永恒。
  但还有另一些话,她忍了好久,还是想要告诉她:
  “好久不见,十四行诗。”
  十四行诗移动指尖,在她手心里贴了一下。
  她弯起那双绿色的眼睛。
  “司辰……我刚刚,在梦里见了您。”
  维尔汀一刻未从她的眼睛上移开目光。
  “梦见我了?”
  “是的。不用再睡一次了。”
  十四行诗回想萦绕着雾气的梦境,想起层层叠叠的宽叶下,维尔汀朝她望来那一眼。
  真是个很美的梦,让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司辰。
  维尔汀静静看着她,好一会,也勾起唇角。
  “看起来你做了个好梦。”
  “是的。”
  梦里有你。
  离散的魂魄就算离家万里,只要想起你,总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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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入书签
【番外】灯会
      “在停留的两周内,司辰小队已探明所有标记地点,未搜到任何可疑物品,也未探测到任何术法反应,该报告有86%的可能性为勘察误差。汇报完毕。”
  橘发的助手合上报告,下了结论。
  “……已……任务……”
  维尔汀把无线电上的指针转了半圈。
  无线电小姐抓紧说话的间隙插了一句:“噢,感谢您,维尔汀小姐。”
  对面z女士的声音更加流畅:“收到,辛苦了。根据总部的行程安排,大概明天上午九点会有船只接应离港。在这之前,你们可以先休息片刻。”
  “明白。”维尔汀简短地回应。
  “不过,我个人有个提议。”
  “?”
  “你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应该也发现了。从前几天起,人流正在慢慢聚集,尤其是今天晚上,街上各个商户前应该都挂上了花灯,人潮更加汹涌。”
  “是的。这是?”
  “今天是一个中国的传统节日,叫做七夕。你们大致可以理解为与这边的情人节差不多的节日。”
  黑发的女士在收音机那边沉静道:“今晚会有热闹的灯会,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去看看。”
  “灯……会?”星锑眼睛亮起来,“哇哦,酷!本海盗可不会错过这么有趣的东西!”
  “我知道了。感谢您。”维尔汀点头。
  在中断通讯前,她忽然说:“作为报告的一部分,我们拍摄了大量影像资料。”
  对面先是静了一会,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水杯放下的声音:“玩得开心。”
  
  维尔汀站在窗前,在心中思索着。
  苏芙比作为富家小姐,尝过集市上几乎一半的甜点,但她对剩下的一半憧憬得眼睛发光,刚好星锑想要挑战尝遍街边所有小店,两人一拍即合。
  APPLe先生表示灯会还是适合年轻的女孩们,它在客栈里找了一罐酒细品,差点把自己淹进去。
  红弩箭打算尝尝当地特色女儿红和伏特加谁更烈一些,顺带着邀请了槲寄生比拼酒量,而后者则欣然同意。
  她又把目光投向窗下。
  窗下游人如炽,衣香鬓影,喧嚣于市。管弦金鼓,满河千灯如昼,融融如海。对面酒楼有人在大声哄笑,街边小摊上的饰品琳琅满目。
  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动,萤火晃动,连着一条绳上的风铃响声清脆。
  她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不由得勾起唇角。
  回身,毫不意外地看到十四行诗定定地看着窗外的眼睛。
  “想去吗?”
  十四行诗眨眨眼睛。
  “我……我都可以。司辰,您呢?您怎么想?”
  “我?”
  维尔汀看着助手微红的脸颊,了然:“我想去逛逛,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十四行诗的眼睛悄悄亮起来,“当然。”
  
  十四行诗对灯会上的一切展露出了极大的兴趣。
  尽管她这种时候总是一言不发,不过维尔汀总能一眼看出自家助手的心思。
  每当她盯着一样东西超过三秒钟,维尔汀感觉简直能在十四行诗身后看见摇起来的尾巴。
  “司辰?为什么您在笑?”
  “没什么。”
  维尔汀淡定地转过头去,伸手扶帽檐顺便以手臂遮挡住嘴角。
  身边走过两个携手同行的少女。
  “……东街那座城隍庙刚建好不久,阿姐,我们过去许愿可好?……”
  “……”
  十四行诗喃喃重复:“城隍庙……许愿……?”
  维尔汀留意着身旁人的闲谈,回她:“在庙里诚心参拜,在树上挂起的木牌上刻下心愿,神明就会为你实现。他们是这么说的。”
  十四行诗低下头沉吟着。
  “您想去看看吗,司辰?……虽然我并不相信所谓神明庇佑,不过只是祈个福,似乎也很符合今天的氛围……”
  “没关系,走吧。”
  街上人潮汹涌。
  维尔汀从人流中有些狼狈地挣出来,她扶了一下帽檐,向后伸手:“这里人太多,十四行诗,握住我的手。”
  手上却没有传来任何触感。
  “十四行诗?”
  她回头。身后的人群没有一个有那熟悉的橘色长发。
  “……”
  坏了。
  出门不到半小时,她就弄丢了她的助手。
  
  “——十四行诗?”
  “……”
  “请问您有见过一个橘色头发的女孩吗?大概这么高,披着蓝色的披肩……”
  “……好的,谢谢。”
  “——你能听到吗?十四行诗。”
  “……”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见过一个橘发女孩吗?……”
  “……谢谢您。”
  “——”
  维尔汀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举目四望,不见片影。
  她像他人熟知的那样沉静,步伐却愈快。
  她穿过牵着手的爱侣或并着肩的友人,躬身的老妪或欢笑的孩童,她走过画铺,走过摊贩,走过酒楼和桥头。
  她走过无数人的人生,淌过沉眠无数灵魂的河流,想要找到那个她熟识的姑娘,那双比一河花灯都要明亮的碧绿眼睛。
  其实她并不需要那么匆忙,可尽管已经在心中不断重复镇静,那片散开了沾着血污的橘色还是又一次在眼前翻涌。
  她眉眼沉下来,深吸一口气。
  随后又迈开腿,快速地从在街市中穿行。
  “——十四行诗?”
  她不能再一次丢失她的助手。
  
  “——”
  “橘发……”
  小摊上翻着糖画的老婆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点点头:“她刚刚在这里停留了。”
  维尔汀睁大眼睛。
  “——您有印象她往哪边走了吗?”

  东街的城隍庙前人来人往。
  庙门一侧题简单两字“婆娑”。
  这里每天无数人熙熙攘攘,孤身一人,或和友人、家人,或相伴余生的恋人。有人哭着跪在佛像前祈愿,也有人笑着在树上挂上刻着愿望的木牌。
  佛像以不变的慈容俯视众生,许愿树上条条红绸和块块木牌,在风中摇荡作响。
  十四行诗站在不远处的灯下,盯着树上的红绸走神。
  灯光打在她的发顶,垂下脸的时候眉目就变得模糊不清。
  在陌生的世界里,她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安静地等待着谁的声音。
  谁的,在梦里也不会忘却的。
  “——十四行诗。”
  啊,是了。就是这一声。
  她在烛光里回过头,风声清晰,红绸翻滚。
  那片安静的碧绿重新开始温柔地流动。
  “——司辰!”
  “……”
  维尔汀停了许久,才慢慢地虚扶帽檐,走向那个女孩。
  “我很抱歉,司辰,人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就和您走散了。”
  十四行诗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接着突然说:“司辰,看。”
  她的手从身后抽出,满怀雀跃地拿出——一幅糖画。
  鎏金的线条,隐隐约约的甜香,画着的是一个有些歪曲却十分生动的笑脸。
  维尔汀一顿。
  十四行诗脸颊在远处落来的灯光中微微红了。
  “我在寻找城隍庙的路上,发现了这个……在此之前,我曾有意寻找,却没有发现您喜欢的太妃糖。”
  她抱歉地递来那幅糖画:“只找到了这个,抱歉。我第一次制作,想画一个您……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画,只好画一个笑脸。”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司辰,您……喜欢吗?”
  大概终于轮到她说这句话,十四行诗有些开心地弯着嘴角。
  “……”
  维尔汀呼出一口气。仍是什么都没说,却伸手接过了那幅糖画。
  十四行诗松了口气,却突然惊诧地瞪大眼睛。
  垂下的视线里,维尔汀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随即指尖往下,掌心相触,指间磨蹭,缓慢地扣紧。
  热意直冲耳廓,十四行诗慌乱起来,僵硬地动一动指尖,却被扣得更紧。
  “……司辰……?”
  维尔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别再一次走散了。你不是说想参观一下城隍庙?我们先走进去吧。”
  
  “你想系在哪里?”
  维尔汀一手夹着两条红绸,另一手去够高处的树枝。
  十四行诗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司辰想系在哪里都可以。”
  她仍在因刚刚自己不会使用毛笔、只能劳烦司辰手把手教她写字而认真反思。斟酌许久接下来的任务,优等生小姐决定从闲暇时间里另作安排自行练习。
  维尔汀看向手中的红绸,属于十四行诗的那一条上墨痕还未干透,字母稍歪,却仍能从一笔一划中看出执笔人的用心。
  她认认真真地提着毛笔,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握笔姿势写下她的愿望。
  ——“愿和平笼罩每一个人。”
  实在是很有她的风格。维尔汀抿唇遮掩笑意。
  当事人在心里安排好了时间,十分安心地回过神来,主动询问:“司辰,您的愿望是什么?我会努力为您实现。”
  在她殷切的视线下,维尔汀展开另一条红绸——上面赫然一片空白。
  无需其他字词,那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笃定。
  短暂的失神后,十四行诗笑起来:“很像司辰会做出的选择。”
  灯火通明,钟声悠扬,人群中,她们一起把红绸系在高处的树梢上。
  万千红绸缀在树叶间,夜晚的灯光不甚明晰,却显得分外清楚,像命运的红线交织缠绕,神明为人们的祈愿侧目。
  维尔汀转开眼,看向十四行诗,她眼底的光很亮。
  周围人喧嚣,此处却静谧,时间停滞此刻,永恒不前。
  “司辰……我在想。”
  她轻声说。
  眼睛转过来,清晰地映出维尔汀的身影,光芒将她包裹起来。
  在一地烛光和一树愿望下,她郑重地向心中的神明承诺。
  “无论未来将发生什么,为了所有人都能平安快乐地生活,我会竭尽全力。”
  “对您的誓言,我也将恪守不渝——我会始终陪伴着您,为您的理想而努力。”
  神明在那样炽热的目光里,无可控制地心脏颤动。
  或许她该说些什么?声音却早已在无声的世界里失去,和颤动的幅度一同,都做了眼前人的陪衬。
  这个人从未食言,她知道。就算落入渴求的梦境,也会挣脱念想,挣出一条光路,狼狈地跑来见她。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愿意失去她。
  十四行诗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出口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的那一刻,一向冷静的维尔汀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恐惧。
  不愿失去你,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你的心情……我也是一样的。
  手上第二次感受到属于司辰的体温时,十四行诗并未如自己先前预想的那般镇静。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有点慌乱地小声叫:“……司辰?”
  维尔汀的脸也有些红,她同样郑重其事地回应了这声呼唤:“嗯。”
  “我坚信有一天暴雨会被人们攻破,不会再有人因它而失去所爱之人,也再没有人因它离开家乡。”
  “到那一天,或许我会离开基金会,寻求自己的自由,又或者留下来,继续为了其他的事物奔走,成为另一个‘司辰’或别的什么。”
  “我希望,到了我能够做出选择的那一天……你仍在我的身边。未来亦然。”
  十四行诗以同样的力度牵住她的手指。
  声音颤抖着,却一如既往地坚定:“……我的荣幸。”
  
  离开城隍庙前,维尔汀再一次回望那颗承载着无数人愿望的巨木。
  十四行诗大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反常态,匆匆走在前面,耳尖红得快滴血。
  维尔汀没忍住笑,快步上前追赶她的助手的脚步。
  不过……其实她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十四行诗。
  在助手小姐仍在皱着眉研究那块方方正正的砚台时,她已经悄悄写好了第一块红绸。
  上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
  “senetto”。
  希望这个人平安如意,她的愿望能够得到回应,每一天都过得像刚刚那一幅糖画。
  是的,其实她出人意料地十分贪心。
  不过,就算不显灵也没关系。
  因为她会自己努力,会保护好她的助手小姐。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贪心却珍重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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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4: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入书签
好香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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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6: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入书签
乌云乌鱼子 发表于 2025-8-1 14:30
好香的饭!!!

谢谢ww我们小情侣如此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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