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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穿越剧 无超能力现背向
·作者北方人实在不知道南方二十年前什么样所以就让俩人穿到北方了
·全文2W 程光only ooc致歉
·查了官网没有查到剧中主角团生活的城市具体名字，文中统一用江城，穿越到的北方城市也没有具体原型，文中统一用齐安
·献给程光和我的童年 本帖最后由 缘木栖 于 2025-8-1 15:26 编辑
只能是你，程小时。除了你没人跟我打游戏，也没人跟我有关系。
000
乔苓给程小时打电话的时候，程小时正翻箱倒柜找冰箱里他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的最后一块冰棍。
手机没带身上，程小时气急败坏把冰箱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翻到第二遍冷冻第一层的时候认命地咚一声把冰箱关上。
电话铃响到第五遍，程小时心说准是让家里那只大白老鼠偷吃了。
电话一接通，乔苓拉警笛一样先给了程小时一个震慑，抓着手机的人拿手堵耳朵，乔苓极具穿透性的声音还是一字不差滚进他的耳朵里。
“你又跟陆光吵架啦？！”
程小时心说你怎么又知道了，难不成陆光是小孩吗，这么幼稚还跟乔苓告状。
乔苓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大声说是她猜的。大晚上跑去住酒店了不回家，你这当老板的不能总欺负人家。
程小时又想到自己那个不翼而飞的最后一块冰棍。说是老鼠吃的，家里哪有老鼠，除了自己就他一个会喘气的。
我欺负他?明明是他欺负我，乔苓你也是，怎么总拉偏架?再说了闹点儿小矛盾就离家出走吗？小孩儿吗？幼不幼稚啊？
乔苓在电话那头白了他一眼，你俩半斤八两吧赶紧和好，多大人了还吵架不理人。
电话挂了。程小时觉得乔苓真没耐心，又不是第一次吵架。
俩性格正相反的青春大男孩吵吵架不正常吗？不吵架才不正常！
还有陆光也是，回回吵架都说受不了了我要走人。
刚开始明明就是他说的要留在他们照相馆，总不能程老板改天想换个生计真就走人吧？
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那一套。
程小时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罐可乐，单手打开放到茶几上，他自己人瘫在沙发上，仰着头看露天玻璃外面的夜空。
难看死了，一颗星星都没有。
程老板勉为其难开始思考这次又因为什么吵架，结果他想破脑袋根本没什么事儿发生，就想起来忘了是哪天他开了空调没关窗关门，让陆光数落一阵，他嫌烦，大半夜热的难受起来开制冷又让披着被子一脸幽怨的陆光弄得有点火大。
吵了啥不记得了，反正到最后陆光又说他要走，程小时这时候有的是骨气，说走就走嘛谁离了谁不能活啊。
程小时仰头喝完可乐把手里罐子一捏扔桌上……不是这算个屁的事儿啊？
一停下来除了自己半个人没有的屋里安静得人心里发慌，程小时一秒五个姿势浑身不自在起来开了个电视。
他把遥控器一扔，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不知道哪个没人看的深夜情感节目的emo小音乐，有个女生和主持人聊天，说他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就是，他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程小时还是郁闷。
他划开手机翻到陆光聊天界面，聊天内容还是上次家里停电他给陆光打语音。
俩人平时基本没有分开过，程小时根本不习惯用手机聊天。
互联网时代帮有地域限制的人们打破交流障碍的神奇道具到他俩手上成了摆设，程小时又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太荒谬了。
“不是他凭啥吃我买的最后一块儿冰棍啊？”
头灯突然一黑，程小时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眼前全是黑，往窗外一看外面停电了，电视里主持人劝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家里换了静音钟表，连个指针走道儿的声音都没有。
程小时打开手机一看，剩余电量百分之三。
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儿啊？
什么都干不了，程小时彻底没辙了。
他独自一个噔噔噔跑上楼，借着窗外微弱的自然光看清床在哪儿，把自己扔床上躺了十秒，又不知道哪根神经犯病了爬起来上了陆光的床。
平时他一上陆光就踹他，今天他偏要上。
爬到一半看见整洁的被褥枕头时程小时又停住了，具体的啥也看不见，屋里没半个喘气的。
程小时突然想。
陆光不会真要走吧?
程小时突然一阵心慌，手脚突然有点麻，耳边一点儿动静没有憋的他要窒息了。
他一直这样，不喜欢太安静，不喜欢一个人。
心脏突然咚咚咚的巨响，屋外三伏天气说变就变，一道雷劈下来，程小时吓了一大跳。
还没来得及听见雨声落地，程小时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001
程小时没怎么去过北方。
南方人对北方的认知很刻板，就像北方人只知道南方热下雨多一样，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四月到五月初那段日子，南方其实比北方要凉快。
程小时脑子里北方只有鹅毛大的雪，物理攻击的风，冬天小河湖面会结冰。
睁开眼的时候程小时被推了一把，他有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耳边一群人吵吵嚷嚷说什么也听不大懂，他揉揉眼睛转过身来一扫全是陌生人，一大圈指着瞪着对面吵的面红耳赤。
程小时气还没喘匀，推了他的那人转身要跑，他摔进的那一大圈人里出现很多手推他，有人会说普通话，程小时好不容易听见有个声说。
“你爸妈不要你了！你爸妈不要你了！”
程小时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他直接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冲了出去。
刚才推他那俩人钻进停在外面的一辆面包车，后面冒着黑色车尾气向外开，程小时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车已经远远的看着追不上了。
那不是他父母。
程小时有点儿松了口气。
那一大圈人说这是什么地方程小时没听明白。
反正不是江城，也不是圭都。
很多人的年纪程小时觉得自己要喊叔，他们对他态度都不大一样，有人看着他摇头叹气，有人冲着他在嘴里炒了盘菜。
没多少人在意他，最后是几个看着很年轻的把他叫住了，他们叫他小孩儿，程小时猛的意识到自己现在个头才到腰。
这是一片施工到一半的房地产，开发商为了拿钱早早就卖房，现在钱补不上建房，管事儿的要跑了，今天带他来的那几个人说他们也没钱。老板跑了他们哪来的办法，就剩一个小孩儿，老板家的，别的什么也没有。
有个年轻姑娘问程小时今年多大，程小时张嘴就来今年十八。
那姑娘撇了撇嘴说少忽悠人，你这样的最多十四。
他们带程小时回到工地，楼房已经架起来了，他走在钢筋混凝土方块里觉得附近都是混凝土味儿，他不知道混凝土什么味儿，反正跟平时空气不大一样。
程小时记得这个，这个叫烂尾房。
他小时候在新闻上看到过不少。
路过的地方很多人搬来了木桌木凳，锅碗瓢盆满满一地胡乱堆着，随便铺个席子就能睡，风吹日晒雨淋的。
望着工地入口盼着有人开车进来，明明话他们都听到了，老板跑了，没钱，也没有房。
最后那几个年轻人商量了一下，跟程小时说你就是一小孩儿，干什么落不到你头上也指望不上。以后要怎么样自己看着办吧。
程小时指着自己。
“我无家可归了吗？”
领头那个男青年说。
“这里有的是无家可归的人。”
程小时想这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
他这是进了什么奇怪的副本，主线分支一概不知，要干什么毫无头绪，开局就被遗弃，谁也不认识，好处可能就落个自由身。
好在他适应能力强，没多久就跟东倒西歪躺地上这群人混熟了。
大部分人看程小时是个小孩儿，天底下什么父母连小孩儿都扔了，跟他们区别也不大，都窝在这水泥盒子里没人管。看他可怜，很多人吃饭的时候都匀他一口。
一开始冲着他翻白眼吐口水的也渐渐好转了。再怎么样跟一小屁孩儿置什么气。
一群人坏不到哪儿去，到底都只是想要个家的人，能有多坏。
程小时就这样没脸没皮走走串串，谁给吃的就跟谁坐会儿，晚上跟他们一样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过上了以前跟陆光闲聊时陆光嘴里露宿街头的生活。
还不如陆光说的，他这里就只有水泥。
一个好心大姐煮了碗泡面给他，他连连道谢接过来，想到如果是穿越平行世界，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陆光。
那大姐过得很精致，住在这里东西都收拾的很规整干净，她掏出她大红色廉价塑料壳挂的镜子，让程小时对着把脸擦擦，现在像个小乞丐。
小乞丐也肯定比陆光混的好吧。
程小时用大姐递过来的毛巾擦脸，陆光没有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估计到了这边吃的都弄不到。
程小时擦完了仔细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脸，长得还是那么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跟自己以前小时候一模一样。
程小时心情不错，所以如果陆光穿越过来肯定也还长得一样，他就能认出来。
程小时美滋滋的吃了几口面，突然又想起来那陆光也变小了，他没见过小时候的陆光，小孩儿哥陆光他能认出来吗？
应该能吧，反正陆光到哪儿都一样。
这种日子过了没几天，几个聊的不错的大哥大姐劝程小时自己进城去。
年轻人不缺胳膊少腿的，怎么样都能有一口饭吃，跟他们留在这儿才是啥也没有。
程小时吃完大哥赏的烧饼一抹嘴说说的对，几个好心的想给他递点儿零钱，程小时赶紧笑着说你们这么着急赶我走我会难过的，天不早了明天嘛，明天再走明天再说。
当天晚上程小时自己一个人摸黑进城了。
他不喜欢离别场面，那么多人要说那么多话，全是以后你自己要如何如何，好像是谁都知道以后不会见面了。
程小时也不喜欢听见“你自己”，他才不要自己，他不是没朋友，他要找陆光乔苓去。
他们肯定收留他。
002
程小时不喜欢回忆童年。
他的童年不像大部分人一体两面，他只有一面，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身边，前面再快乐的日子也记不起来了。
他毛头小子一个纯靠腿进了城，五月初，天气正回暖，让程小时碰上“假夏天”。
太阳高高的烤得他浑身发烫，眼睛周围晃来晃去，脚底下是砖石路，地砖没有那么严丝合缝，凸起的地方把他绊倒在地。
他不愿意翻身让脸正对太阳，累得要死，他想北方的五月怎么是这样，北方的太阳怎么是这样，空气里好像都是火，感觉身体里的水也要烤干。
突然翻身醒过来他就发现自己躺在一排货架中间。
他突然直挺挺栽倒在路上，杂货铺老板怕他死在外面给他捡了回来。
老板给他递了瓶水，问他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上学。
程小时“爸妈不要我了”的话到嘴边，好像让这句话扎了一样，呛了水咳嗽好一阵子。
他不相信他爸妈不要他了，这边都是这个身体的人遇到的，跟他没关系。
程小时抹了把洒脸上的水开口说。
“跟家里人吵架了。”
老板年纪大了，妻子前些年走了，儿女都在大城市打拼，平时他就一个人看店，程小时来给他解闷儿来了。
程小时说大爷你留我在这儿给你帮忙吧，管我吃住就行我不要钱行吗。
大爷说你这年纪应该去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程小时就软磨硬泡，说爸妈常年不在身边，家里人对他多坏多坏，平时根本没人给他撑腰，留在那家里也是挨欺负。
老板一听以为是留守在亲戚家受委屈，学肯定也没得上了，程小时大眼睛看着他忽闪忽闪的，下一秒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板说那就留下吧，程小时很大声的喊大爷万岁。
杂货铺店面不大，是个二层的普通店面。
一楼做生意，二楼是老板平时日常起居。
店里没多少空间，老板就在杂物间给他隔了一块儿小地方，勉强塞进去一张小床和一个桌子，床是拿木架子和木板拼的。
程小时躺在床上觉得很满意。
等见到陆光了他就跟他说他就像哈利波特，屋小但是温馨，陆光肯定要说哈利波特的小屋不温馨，那他会觉得哈利波特可怜。
老板的杂货铺好像是什么老字号。
附近有几个小学中学，每天放学时间就有一群背书包穿校服的涌进来，挑挑拣拣嘻嘻哈哈买点被家长看到一定会说垃圾食品的小零食。
程小时就给他们算账收钱。
有小孩问你怎么不上学。
程小时就冲他贱兮兮的笑说我就是不用上学。
只需要烦恼功课的年纪听后就觉得很羡慕。
小孩儿买完东西也不着急走，辣条糖果干脆面塞的满嘴，在店门口一块空地上翻书包抓出来一堆卡片，两个人对局，把对面卡翻过来就是自己的。
两个人头挨头蹲在地上摔，周围围一圈人看。
程小时也看，别人收集水浒卡他看，坐一起折星星他看，翻花绳他看，弹玻璃珠他也看。
童年过去太久了，看这些也觉得很新奇。
他突然想起陆光从来没说过自己童年，不知道他那个看着就没童年的小时候玩过这些没有，估计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看书了，要不然他戴眼镜呢，他那个黑框眼镜不大好看，把眼睛都遮住了。
程小时觉得陆光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程小时学东西很快，在边上看他们玩儿看久了自己也会。
他就拿着吸管糖给小女孩，让她们给自己折小方片，他用纸折的小方片打其他小男孩的塑料圆片一样打得过。
他这边只吃不吐，很快大部分小孩都不愿意和他玩了，只剩几个坚持攻坚，莫名其妙让他坐上摔片大王的宝座。
程小时觉得无敌太寂寞。
跟小孩们混熟了，程小时就打听你们同学里有没有叫陆光乔苓的。
打听了不少，大部分小孩都说不知道。
有重名的，稍微一聊程小时就知道不是。
后来程小时想到，就算是平行世界，陆光跟乔苓可能根本就没和他刷在同一个地方。
他不相信世界上没有陆光没有乔苓，他宁愿相信他们在不同的城市。
这时候程小时就开始盘算去江城要花多少钱。
杂货铺里有台大头电视，接了天线只能收到几个台，里面跟江城的消息没有一星半点。
这时候还是翻盖滑盖手机。
程小时感慨人类文明创造神话，世界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
现在能不能再快点。
平时没有几个活儿，到了晚上人们也都早早关门，没有夜生活，程小时就把货架上带字的书一个一个翻。
翻完了《笑猫日记》《狼王梦》《查理九世》，直到有一天翻完《哈利波特》。
程小时想如果哈利赫敏罗恩也穿越能不能还在一起，以他当例子看来也希望渺茫。
但是罗恩和赫敏应该能穿越到一起吧。
他们两个互相喜欢。
虽然程小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互相喜欢就能穿越到一起。
程小时都要接受这个地方没有陆光也没有乔苓了，往后飞速发展二十年，以他的头脑一定能去江城。
程小时一点儿都不担心，他都快忘了来这里之前他和陆光还在吵架，这回吵的什么他是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他的情绪本来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可能也不会真的闹上几天，来这里这些天他觉得哪有天大的事儿，把人找到了怎么都行。
直到有一天他照常坐在柜台后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周五放学下班正拥堵，破大头电视上在放社会新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街上人群里突然出现一头白的亮眼的头发。
他第一眼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头头发看。
头发的主人是个穿校服的学生，他单肩把包挂在背上，右手捏着顶漆黑的帽子。
程小时也顾不上管店了，他从柜台里跳出来扒开人就往外冲。
“陆光！陆光！”
人群里响起一小片惊叫声，各色的声音说这谁家小孩，走路看着点人啊。
程小时不知道周围声音多大，不知道自己声音多大，他远远看见那白发少年右手手臂上漏出来一块淤青和几条创可贴，还没来得及细看，前面一排个头高大的人把他拦住了，等他火急火燎地从人群里钻出来，那白头发早不见人影了。
那绝对是陆光。
程小时晚上躺在自己小床上。
快放暑假了。
程小时盘算着，下回绝对把他抓住。
003
程小时早忘了这个年纪具体在上什么年级，好像人一旦长大了，彻底离开校园，跟校园有关的一切细节都会随时光飞逝。
陆光说你脑容量太小了，为了装下新的只能忘了旧的。
程小时就很不满意他说自己脑容量小，但是再一想，如果忘了旧的是为了装下新的，那也可以。反正旧的没有现在新的好。
程小时那天虽然没看见脸，但是他看衣服颜色认出来那是这一片一个中学的，叫齐安第二中学。那地方离这里有点儿远，陆光那回路过估计是有什么事儿。
他盯着人家学生放学盯了整整三天不见什么白色头发，黑色帽子也看了一概不是。
他找了个借口放学时候跟老板说出去一下，大老远跑到那个中学门口守着。
没让他跑空，第一回就守着了，他拔腿冲那个低头走出校门的黑帽子黑口罩跑过去，还没到地方，陆都没喊出来，让几个其他男生半道把人劫走了。
程小时啧了一声，心想陆光怎么可能交到除了我以外的朋友，突然又想起那天在他手上看到的淤青和创可贴。
本来也没打算走，他盯着人悄悄跟上了。
学校后面有条巷子，附近最近正在施工。学校特意强调施工重地很危险不要靠近。
这会儿放学人多，路上都是小孩儿，施工队基本上都会停一会儿等他们放学。
巷子里没人，程小时就看见那几个陌生人翻陆光书包要钱。
二话不说，程小时抓起一块小石子就往里扔，冲里面大喊，“校长校长！他们在里面！我看到啦！他们好几个人一起进去的！”
这个年纪勒索同学钱财的男中学生不一定害怕校长，但是大都害怕害怕校长的感觉。
等他们都走了，程小时一蹦一跳跑过去冲被推地上的陆光伸出手，摆了个自认为特别帅的姿势，说了句打小一直想说的台词。
“不用谢陆同学，做好事不留名，叫我雷锋就行。”
陆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没握上去，双手撑地自己爬起来，闷闷一声谢谢拎包就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陆光，陆光！”
程小时就拦他。
陆光劲儿小的很，他从来没拦不住过。
“我又不抢你钱，也不用你感谢我，哎呀我说真的！你不会还在生气吧？多大了陆光不是小孩儿了……”
“你认错人了。”
陆光把口罩摘了下来，左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看着让人揪心，他眼神冷冰冰的，比程小时这辈子想见的雪都加起来还要冷。
“我就是小孩儿，我不认识你。”
陆光推开他要走，程小时因为这一句“我不认识你”愣了足足五秒。
转身一把抓住陆光手腕，程小时捂住心脏说陆光你好狠的心。
陆光皱着眉不动了，程小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撸起他的校服袖子，等程小时把他的手放开，他已经又徒步带人走回了杂货铺。
老板看他手拉手又捡一个小孩儿回来，乐呵两声还没张嘴，一看小孩儿脸上的伤哎呦呦着拿药去了。
程小时轻车熟路从冰柜里翻出来一块奶砖，麻溜把包装撕了，举到陆光嘴边，“请你吃的，不要钱。”
陆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程小时仿佛听见陆光成年后的熟悉声音对他说“是你的吗？你就请。”
俩人僵持不下，老板带着药回来了，以为陆光不喜欢吃奶砖，他在冰柜里捡出来一个海盐柠檬冰棍，打开包装递过来，陆光终于接了。
程小时也不生气，狠狠咬了一口奶砖，被冰的浑身一激灵，旁边陆光就伸舌头一点一点舔，程小时远远瞄准垃圾桶把木棍扔进去yes一声，转身陆光还在舔。
俩小脑袋个挨个吃冰棍，老板捡了几个冰块装起来让陆光敷脸，程小时一把把袖子拽上去，冲老板大喊大爷快！
大爷也配合他热血地用卫生纸沾碘伏涂在了陆光胳膊伤口上。
陆光也不拒绝了，老老实实坐着让他俩摆弄，等他们把他全身检查完上好药，慢条斯理正好吃完一根。
大爷就看着他笑。
“这是现在不热，照你这个吃法，以后一半都让手吃了。”
程小时还是拽着陆光手腕不撒开。
陆光不喜欢运动，爱好里吃饭睡觉看书篮球，除了篮球没有一个动的，侧面薄的像张纸，手腕细得程小时觉得很容易就要断掉。
现在是小号，比他印象里更细更薄，也更白。
陆光不大动，一个是动一动疼，再一个让程小时拽着走这么久，他也挺累了。
陆光规矩的跟他和老板说谢谢。
老板笑着说这小孩儿跟程小时真不一样，你们俩咋认识的？
陆光又说不认识。
程小时嗖一下子站起来说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陆光只得看着他，“那你介绍自己给我认识一下。”
程小时拍拍胸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有勇有谋，就是我程小时。”
“谢谢你雷锋。”陆光又道遍谢。
程小时急了，“你小子故意的！”
老板就在一边儿看着俩人乐。
陆光真要走了，他特别没招儿的看着程小时拽着他书包带不撒手的倔强眼神，说，“我明天还要上学。”
今天才周四。
“你不要跑，我可知道你学校在哪儿，你要是跑我去你学校堵你！”
陆光拽了拽书包，“我给你准备点儿钱?”
程小时叫，“都说了我不抢你钱！”
“我很感谢你今天帮了我，该回家了，你不让我走，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程小时眨巴眨巴眼。
“以后放学来找我玩儿。”
“你不上学吗？”
“哎呀不上不上！”
“知道了。”
“你来?你真的来?不准骗人啊！你说我叫什么名字？你说你说！”
陆光叹了口气，一张小孩脸成熟的说。
“不是小孩儿了，程小时。”
004
程小时实在缺乏穿越经验。
他最近摸索出来两本小说，很大很厚板砖一样，一看就是非法谋利的盗版图书。
程小时不管这些，翻着看完了心想也没人说过穿越了原世界的人也跟着一起穿越。
他有点儿蔫了，陆光不认识他。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委屈，只有他一个人穿越吗？没一个人认识他，连这个世界的陆光都不认识。
“那这个世界没有认识我的人了。”
他躺床上看着天花板，对面墙上开了扇窗，这屋常年积灰窗子半封，他来了才打开。风吹进来，头发挠眼睛，他意识到头发长得有点长了。
跑出去翻了根黄色橡皮圈出来把头发一扎，程小时在床上跳起来。
不认识又怎么样！现在不认识了嘛！
反正陆光在哪儿都一样。
周五那天，程小时怕陆光反悔，跟老板说了一声我找陆光去了啪嗒啪嗒跑走了，他还是在昨天那地方蹲着，没等来陆光又等来昨天那几个抢陆光钱的。
他们几个一路把陆光架走，一拳打还没好的脸上说胆子大了敢告诉别人?没人要的东西还想找别人撑腰?
程小时捡了根树枝，好在身体变小了本事还没丢，就算输出受限这几个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成年人。
程小时把人往自己身后一拽。
“不准打他脸！”
“谁说他没人要?！”
“以后我给他撑腰！”
俩人又手牵手走到杂货铺，这回程小时脸也花了。
老板药没收回去拿出来就能用，给并排坐着的俩人嘴里一人塞了块糖。
程小时小心的戳了戳陆光的脸，整张脸皱成苦瓜。
“打人不打脸！这么好看一张脸打坏了他又赔不起！”
陆光拍掉他的手，“你怎么又来了?”
“我怕你忘了怎么过来，过去接你嘛。”
“你真认错人了吧。”陆光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程小时说，“别人对你好也不愿意。”
“没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
程小时张大嘴巴，“你爸妈这样教你的吗？”
“我没爸妈。”陆光上下嘴唇轻轻一碰，程小时觉得很疼。
“他们领养的我，现在他们有孩子了，打算把我送回去。”
程小时愣住没说话。
手也疼，眼也疼，肺也疼，心也疼。
“你要走了?”
“你就这么缺朋友吗？”陆光看上去不太信，“你跟我这么不一样，你这种人不会缺朋友。”
“你怎么知道?”程小时扁嘴。
“我不知道。”陆光说。
“所以我们不认识。”
一直到学校放暑假，程小时每天都去学校门口接陆光，两个人走到杂货铺自己玩儿或者跟其他小孩儿玩儿一会儿，陆光再回家。
跟程小时想的一样，他和小孩儿们摔卡弹珠抽陀螺，陆光就一个人坐外面台阶上看书。
看《红楼梦》，看《活着》，看《平凡的世界》。
偶尔有时候有胆子大的小女孩，站着和陆光坐着一样高，举着花绳让陆光翻。
陆光不会几个，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最后绳子没绷紧或者滑开了，解开套手上再来一遍。
直到小女孩的家长把她牵走，陆光才又把书捧起来。
程小时觉得陆光的耐心像无限的。
他说话做事特有规划，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但是他好像对自己特别没耐心，说几句话做几件事就要吵架，明明没什么好吵的，他俩都知道。反正最后都要和好的，吵着伤感情。
程小时等不了，他想要立刻就要，你说像陆光那样活着是不是特别累，全部都安排好了，再静静等着未来像自己预测那样到来。
程小时想到这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抽了陆光肩膀一下，没人打他了，陆光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手臂白得像洒了奶一样。
“陆光陆光。”
陆光抬头看他。
“不走了行不行?”
陆光把书合上。
“我说了不算。”
“你都多大了？你跟我一边儿大，你以后自己过也行，不用非得回那个福利院。”
“不上学了?”
“哎呀不上了不上了。”
“你给我钱吗？”
“如果我给你钱，你就不走了吗？”
陆光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如往常平静的看着他，程小时想他难道一出生就这样了吗，二十岁没有二十岁的样子，十五岁也不像十五岁。
“好好过暑假吧程小时。”
这个暑假对程小时来说很长。
北方的太阳和南方好像不是同一个。
南方夏天像蒸笼，又热又闷。北方像火炉，形容被太阳晒要用烤。
蝉一天到晚在叫，叫得人心里也烦躁。
这个暑假后街开了家网吧，里面满满全是大头机电脑屏幕。
程小时不会也没打过街机，守在游戏厅投币打游戏的都是看着比他大很多的人。
电脑屏幕让程小时觉得很亲切。
他拉着陆光进去打特别流行的热血传奇，用的是陆光的钱，他那点零钱全吃嘴里了。
陆光对游戏也一样不太感冒，他看各个的屏幕都天花乱坠，泡泡堂他都玩不利索。
程小时怀疑陆光小时候也没玩过QQ飞车，他什么都没玩过，就书看得多。
后来程小时出去一趟捎回来两瓶冰镇北冰洋汽水，回来陆光坐椅子上看上了数码宝贝。
看哪吒传奇看火影忍者，看名侦探柯南。
程小时真心看不懂这些，陆光看他也不说，汽水零食一递，两个人坐着消磨大半天。
空调还是奢侈东西，夏天太热，他拽着陆光去树林小河边抓鱼，小河浅浅一层水刚没过脚踝。
其实抓不到什么鱼，都是他踩水泼陆光，陆光气急败坏了再伸手泼他，一个人脚底下没踩稳，两个人都要炸水花。
暑假杂货铺不忙，陆光也不是天天都来找他。
程小时和网吧老板聊得很熟，一来二去跑进网吧做网管，每天修电脑拍主机几个按键来回按，卖卡卖零食，偶尔去上个夜班盯梢。赚了钱还象征性给了杂货铺老板一点说是房租。
人们总说很多事都从夏天开始，又在夏天结束。
程小时真正的童年结束在第二个十五岁的夏天尾巴。
齐安旧城改造，老旧小区拆迁重建，片区就包括老板的杂货铺。
老板不做钉子户，早早签了字。他的儿子早就想带他去大城市生活，因为这个铺子他一直没舍得。
他年纪确实大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老天爷这一脚终于给他踹出齐安踹进大城市。
老板带不走程小时，跟他说年轻人嘛，也不应该被困在一处地方。他要走了享清福去了，留在这儿指望你小子不知道死在哪里。
程小时举双手双脚赞成，他知道老板那意思他们非亲非故，真出个小病小灾，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也不应该承担什么。
老板走那天杂货店都清空了，程小时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搬去了网吧。
老板嘴上不说，心里觉得程小时像他孙子，他运气好，不指望儿子也体验了一把当爷爷的乐趣。
他儿子带他坐火车走，上车之前老板给了程小时一个牛皮信封。
里面是程小时这段时间给他的房租，除此之外还有点他的积蓄，程小时再抬头，老板已经挤进火车里看不见人了。
陆光养母的孩子要出生了，陆光本来应该来跟他道别。
程小时不喜欢道别不喜欢雨。
这天陆光带着道别和雨一起来。
陆光给他递了包干脆面，他都没捏碎，打开包装狼吞虎咽开始吃，塞的满嘴是，嚼的嘎嘣脆。
下雨天凉快，陆光说出去走走吧，两个人就打同一把伞出去。
伞有点小，两个人外侧的胳膊都被淋的有点儿湿。天黑了灯牌不灭，不知道谁家在放周杰伦的《龙卷风》，又走了几步听见蔡依林《说爱你》，程小时突然不想听到陆光的声音。
“程小时。”
这人此前一直说我们不认识，这会儿程小时不知道会听见什么。
他想，反正，外面正下雨。大不了他就一个人冲进雨里。
“我不走了。”
程小时转头的时候雨正喧嚣。
“我留下。”
005
程小时听说过“筒子楼”，忘了哪年哪月他问过陆光筒子楼是什么，陆光解释说就是低阶公寓。
从功能和用途来看，一个是另一个的前身。
此时在他穿越之前二十年，筒子楼已经不大见，陆光加上程小时所有的钱一起去找房子住。
程小时其实可以住网吧，但是现在陆光没有地方去。那他就想跟陆光住一起。
程小时想，没有自己，陆光怎么可能自己住。
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移动支付，干什么还靠说话的年代，陆光一个人绝对住不了。
两个还在上学年纪的小孩，围在一起头挨头数钱。
陆光拿出一个本子边写边记，按用途把钱分成好几份。
他说，程小时，我们现在只能去租地下室。
程小时说地下室不好吗？
陆光说，肯定不如你自己住在网吧老板那里。
那住地下室，地下室好。
程小时眼睛亮亮的说。
两个人几乎没拎什么东西，地下室地方小，他们租的这个四方大小，按理说是堆杂物的地方摆了些凑合用的家具，床都只有一个。
地上很潮湿，程小时就学杂货店老板用架子和木板接了一下把床加宽，没有和床正好高度的，俩人一个高一个低。
程小时说那就睡一起喽。
陆光说以后租个好点的房子一人一个屋。
程小时就想这算什么事儿。
他自打跟陆光一块儿之后俩人还没分房睡过。
陆光离家出走这事儿他也没跟程小时细说。
程小时也不细问，在他的理解里他们就该住一起。
二十年后的程小时打小有房住，有店面有赞助，有爱好有实力。
穿越回二十年前的程小时没房没钱，有爱好有实力，然后要用二十多年跟时代毫不相干的生活经验养活自己。
白天餐厅服务员晚上网吧网管的日子程小时觉得也还行，生活这么丰富，还能免费上网。
陆光本质上是离家出走，自然也没有学上。找到一家缺人的书店帮工，白天上班晚上就去网吧找程小时。
那时候做网管要帮人修网修电脑，拿吃送喝来回跑，程小时就给陆光开个机子，忙完或者路过的时候基本就看到他在看不知道最近播的哪个平面小人动画。
地下室租客们的厨房淋浴卫生间都是公用，程小时弄了个小电磁炉，好在厨艺没退步，平时晚上煮个面煮个蛋，时候好了还会吃个极简无蘸料的清汤火锅，随便煮点菜肉进去，尝个味道谁也吃不饱。
电器商场开业大酬宾抽奖，程小时捧回来一个电台收音机，电台磁带一体的，程小时没用过这东西，陆光摆弄完就能拿它听电台栏目和天气预报。
有的栏目深夜接听众电话点歌，唱的时候陆光一般就困了要睡觉，程小时在小屋子里上下飞舞，抓着矿泉水瓶深情献唱。
程小时唱歌其实挺好听的，陆光受不了了要朝他扔枕头，手举起来又放下去只剩一句“吵死了程小时。”
直到隔壁住户大骂还让不让人睡觉，程小时才爬到低一点的床上睡觉。
北方的冬天来得很快，冷风一吹，程小时就开始盼着下雪。
陆光说雪而已，每年都会下的。
程小时问他你是一直在齐安生活吗，他以前都在南方，江城那边，没怎么看过雪。
陆光说不是，他以前也住南方。
陆光问他还记不记得江城什么样。
程小时一脸得意说记得记得，未来十年二十年什么样他也知道。
陆光就说挺敢说。
程小时心想你知道什么，我可是穿越来的，未来什么样子我知道的比你多。
下一秒他又想，这真的不是他认识的陆光吧，他认识的陆光平时里感觉什么都知道。
下雪那天下午，程小时跟网吧请假了早点回家，他跑到陆光工作的书店，没进门就看到他戴着顶灰色帽子低头写东西。
打过招呼俩人下班走回去，路上的风能吹得托起一个成年人。俩人穿着一样的打折黑色棉服，远远看像两个面包。
路上程小时跑去买烤红薯，捧着跑去找陆光就看见他蹲在路边书摊翻书。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已经看了很多页下去，露在外面的手指冻得通红。
程小时抓了一把陆光的手，陆光问他干嘛，程小时把烤红薯塞他怀里，捏起陆光右手双手圈住，他说陆光你手怎么这么凉，跟冰块一样。
陆光把手抽回来捧着红薯暖手。
他说不跟你一样，天天精力旺盛得像个火炉。
地下室夏热冬冷，陆光早早买了个小太阳电热扇，小东西一暖只暖一块儿地方，俩人吃完饭围着它听天气预报明天暴雪零下十一度，程小时又跟往常一样满屋飞，指挥看书的陆光把收音机调到哪个台，飞到陆光床上他突然披上被子窝进去。
陆光发现他没动静了一回头才看见自己床上一座小山。
小太阳太费电，开不了一会儿。
陆光打着手电筒让程小时滚回自己床上，程小时耍赖说这我都捂热了，这回你去睡下面。
两个人在阶梯床上推来推去，最后陆光冰凉的手伸进程小时脖子里，程小时就认输下去睡。
夜里下了雪，第二天一起来世界就白花花一片。
大雪不见停，积雪到成年人膝盖，学校都停课了，他们也没法去上班。
地下室出租房客冻得在外面通道里跳绳跑步。
陆光手脚冰凉，走一步都觉得脚要断掉。寒气从脚底一直爬到大腿，程小时闹他，俩人从通道这头跑到那头。
互联网一来，时代发展的速度就开始让人跟不上世界的变化。
网管很快成了设备更新的牺牲品，程小时就换工作去KTV。
KTV晚上营业到凌晨，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
一来一回，两个人过上了一人睡觉一人上班，谁也见不到谁的合租日子。
刚开始程小时觉得挺新奇，他们KTV里唱的歌二十年后还在唱，一个个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的样子看着跟未来世界区别不大，很多老板来这边唱歌喝酒，有时候让他们陪点，痛快了还会给点小费。
程小时会喝酒，酒量还可以，但是陆光酒量不行。当时大学毕业他们喝过，陆光五分钟内无限续杯，五分钟外倒地不起。一点儿酒精比什么药都管用，喂进嘴里他准昏迷。
所以俩人就很少喝酒，程小时很少对陆光有特别强硬的要求，出门绝对不喝酒就算一个，他真怕哪天陆光被人灌醉抬走都不知道。
但是酒量好不代表就能一直喝。
程小时常年坚持不规律饮食，在陆光健康正确的作息中小偷大摸，那时候运动量大，也不怎么喝酒，他还算健康。
但是如今这身体不是原装的，他违背生物节律夜间工作白天上班，陪不少酒，还总没机会吃饭。
这天陆光下班回家发现程小时没去上班，走近一看脸上全是汗，他伸手一探脑袋发热。
等程小时醒过来他正躺在医院挂水，旁边的陆光拿着单子看，见他醒了拍拍他脸跟他说话。
陆光说，程小时，你最近喝了多少酒。
程小时支支吾吾说没多少。
“急性胰腺炎，还发烧。”陆光看着他。
程小时觉得心很虚，他一直这样，陆光每次什么话也不说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心虚。
“程小时，你得换个工作。”
陆光眼里没有东西比健康重要。
陆光身体不算好，他有慢性咳嗽，运动耐力很差，冬天感冒吃一堆程小时看不懂名字的药，好几个星期才能好。
程小时觉得年轻有的是本钱，陆光就把他的健康看得比自己的都重要。他自己的自己控制的很好，程小时不看着不知道能把自己作成什么样。
KTV工作加上小费也赚不少，但是陆光说不去了，程小时觉得那就没得去了。
他因为生病无故旷工，本来就要扣钱，没了全勤，程小时躺在床上都觉得活着真难。
这病禁食禁水，要插胃管的时候程小时慌得鬼话连篇，陆光按着他的胳膊拍肩膀安抚了有一阵子。
往后每天都挂水吃药，他住了几天院，陆光就守了几天。程小时说你去上班就行，我自己又不是不行，陆光手头一堆书翻得哗哗响，跟他说你消停一会儿吧不用担心钱。
程小时能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拿着笔按着稿纸写字，他说不用担心，程小时就真的不担心。
也好。程小时想，已经很长时间没一睁眼就看到陆光了。
病好出院陆光带他吃了点清淡东西转头去了网吧，开了两台机子，他放着程小时不管说出院了庆祝一下玩会儿吧，自己手里就开始按着手稿打字。
他用键盘打字很熟练，盲打不用看键盘。
回到地下室第二天他就让程小时收拾东西，程小时不明所以，乖乖按陆光说的办了，看着他地下室退租，一路被领到新租的屋子，程小时才开始大叫。
006
陆光很早在书店工作的时候就开始盘算写东西赚稿费。
书店空闲时间他翻了很多杂志资料，和书店老板细聊做了很多准备。
程小时去KTV上班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杂志社出版的稿费，开始考虑签约写小说。
程小时说这么大事儿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陆光不领情，他说我没有背着人，是你自己没看见。
新屋子一室一厅，小厨房包含在客厅里，吃饭什么的也不分地方。
陆光说如果实在想要一人一间可以在客厅隔开，程小时就说不要不要干嘛分开睡，两个人正好。
卧室里就弄了两张单人床。
搬新家第一天晚上程小时想吃火锅，陆光说不行，你急性胰腺炎虽然不严重但是要几个月清淡饮食。
程小时不高兴，陆光架上锅开始烧热水，程小时摆弄从地下室带过来的收音机。
得买个电视，程小时想，什么年代了家里还没有电视，两个人像老古董，又一想要不还是买手机，虽然智能机才刚发行，但是有个翻盖就能跟陆光打电话。
可是陆光现在写小说，平时在书店查资料写手稿，再集中去网吧打字，很不方便，应该先买个电脑。
想归想，他想这些的功夫陆光面煮好了，清汤面加了很多种蔬菜，鸡蛋是溏心的。
这些东西他们一个都买不了，程小时刚刚出院。
挑筷子吃了一口，程小时竖了个大拇指。
“陆老板厨艺见长啊~”
陆光白他一眼。
“学不少时间吧，以前煮泡面都不熟。”
陆光看他，“你记错了，我没煮过泡面。”
程小时想起来到这边之后陆光就没做过饭，这还是他来了之后第一次吃。
程小时头乱点，“那是我记错了吧，原来陆老板其实厨艺精湛，一碗清汤面也很好吃啊，藏这么深?罚你以后常煮。”
他真的不是自己认识那个陆光吧。
程小时把溏心蛋戳破。
不去KTV了，程小时找了个酒吧去做驻唱。
程小时抱着吉他在家练习，陆光说你还会弹吉他。
程小时骄傲一笑，“那是，程老板我多才多艺。”
试了试音程小时张嘴唱。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
“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陆光说有没有别的。
程老板大手一挥随便点。
陆光说唱小小吧。
程小时说天天听那emo小歌你听点开心的啊，你就是庆典~你就是晴天~我的爱未变~
陆光说不唱你还让我点。
程老板就说唱唱唱。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
“在说离分~”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程小时让陆光接，陆光摇摇头，他说他不会唱歌，转身把灯按灭，说到点睡觉了。
打那以后程小时出门也再也不喝酒，他其实觉得这样少了很多乐趣，转念一想反正陆光一喝就睡，连醉的过程都没有，其实本来也没多少乐趣。
慢慢的他们真的装了电视，架天线找信号来回摆弄，能收到的台还是有限，两个人闲下来会一起吃零食看电视吐槽老套节目，有个台每天下午六点到八点放动画片，只要放假他们每回都看。
程小时说不是水果就是狼羊猫兔机器人，陆光说水果剧本写的挺好的。
程小时咂咂嘴说以后还会出现国民大明星粉色吹风机，陆光说他有病。
电脑走进千家万户也没用多长时间。
陆光和程小时合计之后在家组了个台式，陆光再也不用去网吧更新。
等到陆光视力下降到需要配眼镜的时候，程小时看着挑柜台里眼镜框的陆光直摇头，小声嘀咕到头来不读书了还是没逃过近视。
陆光说你嘀咕什么呢，程小时说你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陆光推了推脸上的黑色镜框没出声，最后在程小时强烈要求下买了个金丝边的金属架，镜片是圆形的，晚上开台灯陆光窝在床边看书，程小时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很满意。
程小时也问了他为什么做了全职作者还去书店上班，陆光就说他喜欢。
他喜欢书店，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
程小时听了点点头，感慨的说了一句你们书店活的真久。
程小时上班的地方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在酒吧驻唱也经常做不长久，他还去烧烤摊打短工烤过串，陆光来等他下班，偷偷背着老板喂他一口。
陆光吃不了多少，他总说太油，吃一口意思意思就不吃了，程小时觉得陆光这辈子没有口福，每天吃饭吃那么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他也很少去看程小时唱歌，有次程小时唱了首顾客点的抒情歌，一抬头就扫到台下陆光正看他，欢呼声过去他人不见了，程小时跑出去在外面路边找到他，问他怎么跑了，他说里面有人抽烟受不太了。
程小时觉得陆光活的讲究。
可是他总生各种小病，小感冒都很难治好，也不是适合运动的体质，程小时觉得讲究点也对，他本来自信自己钢铁之躯，一样因为急性胰腺炎住院治疗。
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经历了很多个春夏秋冬晴风雨雪。
程小时没有那么讨厌下雨天了。
北方的雨很集中，经常很长时间世界像烤炉，突然两三天集中暴雨。
这时候出租屋配电箱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一下雨准停电。遇上那种大暴雨无法出行，两个人都不去上班的时候，陆光就掏出来棋子和牌。
他们只有两个人，玩牌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下棋程小时又总是没耐心，下不了太复杂的。
他们就下五子棋，连成五子收子吃棋，先把对方棋子吃完的就赢。每次一下就是大半天。
陆光总是下完就困，程小时去卧室把俩人被子抱来，铺一床盖一床，醒过来天就黑了，雨不一定停。
出发去江城之前，两个人都已经买了便宜的手机。
俩人坐火车，大概呆三天的预算，除了程小时真的很想去江城，基本上是当去旅游。
江城跟程小时印象里的童年时期有些出入，原来世界乔苓家租给他的房子也不在那里。
程小时多少有点儿心理准备，真的看到心情还是不太好。
两个人坐在桥上看海。
陆光问他想来这边住吗。
程小时没说话。
如果世界不一样了，在哪里其实所谓不大，只要他俩在一起程小时觉得都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要买房子，程小时还是想在江城。
陆光说你想的挺远，那先想着吧。
程小时就说梦想在心中，程老板敢想敢拼。
“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开个店，就在江城，租个两层的一层做生意二层自己住，一楼客厅要弄个露天玻璃顶，晚上看星星好看。”
“程老板打算开什么店?”
“照相馆就挺不错的，到时候就叫时光照相馆，没想到吧我还会摄影，这名是不是特别好，有你又有我。”
陆光说肉麻。
程小时哈哈笑说你心里有鬼，我还没说这像夫妻店名呢。
程小时没有过陆光书店老板的电话号码。
他有时候去找陆光经常和老板说话，两个人保持着彼此认识但互不了解的社交距离。
程小时第一次接到老板的电话，就是最后一次。
来电显示是陆光，接起来是老板的声音，老板直接说了医院的名字，让他赶紧过来见面再聊。
到了地方陆光还见不到，医生说患者囊性纤维病已经恶化，前面患者都会定期复查拿药，这次恶化的很突然。
这个病目前没办法治愈。
后面的话程小时一句也听不到了。
一直到各种流程手续办完，陆光转入普通病房，程小时的嗓子也像听力那样消失了一样。
老板要回去看店了，他叫住程小时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又跟他说了一遍，拍拍肩膀走了。
陆光一睁眼，就看见程小时眼泪落下来很大一颗。
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程小时说不出口，陆光更是。
最后，程小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拍拍脸起来缴费拿药签字，一直到陆光情况稳定出院居家治疗，程小时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回家之前，程小时就买好了空气净化器，回家第一餐他给陆光煮了碗清汤面，程小时说病号专属，以后我给你当大厨。
陆光吃面说好吃。
医生说患者以前也定期拿药复查，他确诊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这次之后对于陆光来说生活没有太大的不同。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尽量小心的生活，区别只是程小时变得跟他一样小心。
程小时会每天看着他吃各种名字很难念的药，盯着他吃饭再按时复查。
陆光瘦的很快。
本来就没什么肉，有天程小时发现他已经轻得自己觉得抓不住他。
冬天到来之后，陆光手脚整天整天都冰凉，水瓶暖袋不起作用，饭吃不了多少，觉也变多，但总睡不好。
程小时再也不加班，天黑之前一定回家，吃完饭就在客厅和陆光看电视，或者看陆光码字更新。睡觉之前，程小时总说，“陆光，你跟我说说话。”
陆光就开始毫无感情的朗读手里的书。
晚上冻醒的次数多了，程小时就把单人床拼一起，他说这回由不得你了陆光，这回我要跟你睡一张床了。
陆光就翻翻眼睛不说话，晚上程小时握着他的手，真的比热水瓶暖和多了。
陆光书店的工作早就不去了，他如今外出都很吃力，每天的娱乐就是看看书看看电视，最多写点东西。
小说转了短篇周更，日更太累，长篇怕写不完。
陆光话变得比以前多了一点。
可能是因为程小时一直找他说话聊天。
程小时忙着给茄子和西红柿去皮，陆光会给他讲今天看过的动画剧情。
程小时说也不知道柯南到底什么时候变回工藤新一，小兰等了他太多年。
陆光说是我们等了很多年，小兰其实才等了一年。
程小时说他印象里就没有变回去过，希望真有一天没人需要再等了。
陆光说你可以不等程小时，你其实可以不等。
下雨天还是会停电。
但是他们现在只能下五子连线就结束的短盘棋。
陆光每次睡着程小时心脏都要漏一拍，他握住陆光冰凉的手，凑近听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讨厌雨。
漫长煎熬得想雨什么时候才停。
某一篇小说完结了。
陆光再也没写新的。
程小时总找些双人游戏带他一起玩。
陆光说我不玩了。
程小时说那怎么行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
陆光说以前谁嫌我菜呢。
程小时说肯定不是我，你肯定记错了。
陆光说只能是你程小时。除了你没有人跟我打游戏，也没有人跟我有关系。
程小时说那你更不能留我一个人了。
这个病很疼。
程小时每次在陆光睡不着的时候就把吉他拿出来，坐在他床边只开着台灯。天晚了，除了抒情歌唱不了别的。
他换着花样唱，连原本世界未来的歌也拿出来唱，程小时问陆光听过没，陆光就摇摇头。
“为什么爱过的人都装作没爱过~”
“用一笑带过~来得过且过~”
陆光突然说。
“程小时，我要走了。”
程小时弹吉他的手就顿住。
“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陆光摇头。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该走了。”
陆光话说的很慢，程小时还抱着吉他，手在弦上来回抚，但又不敢弹出声音。
“认识之后的第一个夏天，我就该走的。”
程小时还记得，那时候陆光的养母怀孕了，养父养母有了自己的孩子，要把他送回福利院。
“我第一次发病，就是那个夏天。”
“等我出院，杂货铺老板先走了。”
程小时咬住下唇。
“我想反正我要死的，不如死在外面。”
陆光说。
“程小时，我对你不好。”
程小时说，陆光，你是想要我恨你吗？
陆光闭上眼睛。
他们很久没有说话。
最后陆光缓缓说。
“程小时……谁离了谁……不能活啊……”
007
那之后的第二个冬天，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雪，陆光突然想出门看看，程小时给他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牵着他出门。
程小时说雪而已，每年都会下的。
陆光说其实是我嘴硬，我是个南方人，我也喜欢看雪。
两个人稍微在附近公园里走了一会儿，路上碰到小摊位卖冰糖葫芦，程小时买了一个递给陆光，陆光稍微舔了几口又把它还回去。
程小时说，“你怎么吃什么东西都跟猫一样，伸舌头舔半天。”
陆光说，“因为舌头很敏感，牙也敏感，肠胃也敏感。”
程小时撇嘴，“我其实是想说你是个猫舌头。”
陆光就笑了一声，说我知道。
陆光走不动了，程小时就带他走进附近商场，两个人在一层一家店里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来先点了两杯喝的。
“今天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陆光问。
程小时摇头，“怎么不是?今天是今年第一场雪的日子，也是……你的生日。”
陆光微愣了一下，“我以为没人知道我的生日。”
程小时反倒更惊奇，“真是你的生日吗？”
陆光笑着说真的。
程小时点了几个菜，落座之后，和陆光讨论外面大屏上的节目。
程小时说这综艺不好看，以后会有特别多好看的。
陆光说还是看看电影吧，他喜欢看电影。
程小时说不看动画片了？
陆光说看，柯南还没看到结局。
程小时转聊哈利波特。
书已经出完了，最后一部的电影还没来得及看。
程小时说未来哈利的孩子会分到蛇院，和德拉科的孩子做朋友。
陆光说那还挺有看头的。
程小时说如果哈利波特三个人穿越了，穿越到不一样的平行世界，会不会穿越到一起?
陆光说，从剧情发展的角度估计会穿越到一起。
程小时又问，如果罗恩和赫敏不认识哈利怎么办？
陆光说，那应该会花一部分笔墨描写几个人想起对方。
程小时说，我其实是穿越来的。
陆光说那这个剧情你可以写。
程小时说，“你怎么不骂我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信吗？”
陆光说，“你说的我一直信。”
“那我没有骨气，我没有你一定活不下去。”
陆光摇头。
“程小时，你这样会让我后悔当时留下来。”
“你当时为什么要留下来?”
程小时眼睛闪闪发光，他很感性，他其实经常哭。
陆光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反应是单穿。
没有规则没有解法，甚至没有认识的人。像他对程小时说重话的惩罚一样。
老天好像要他独自一个人从老到死过一辈子，梦里程小时的话都是让你说要走，一个人过了吧。
后来遇到程小时他也不想跟他走。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自己也打算惩罚自己。但是归根到底他也还觉得生气。
没有自己，程小时到这边就也是一个人。
夏天快要结束时，他因为发病被养父养母送到医院。
两个人聊天不背着他，他知道这是绝症，二十年之后都治不好，现在等着他的可能就是一个人在福利院慢慢死去。
出院之后他看到程小时搬进网吧。
突然就不想走了，他能看出来，程小时想哭，想冲进雨里假装没哭。
他就说我留下。
他觉得自己对程小时是真的很不好吧，当时说不认识，现在又真的要走了。
程小时问他，陆光，你是想要我恨你吗？
陆光其实想说不是。
我其实是想要你爱我。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别人好的。”陆光对程小时说。
“可是你对我好。”程小时要掉泪。
“我对你不好，程小时。”陆光说，“是你对我好。”
面前的菜都没动几筷子，陆光吃不下，程小时不想吃。
外面开始飘雪，陆光又觉得话能说下去。
“你知道我们其实攒了不少钱吧。”
程小时不说话。
“够你在江城付个首付然后慢慢把它变成自己的。”
“到时候，你就能开个照相馆，你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行。”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程小时说，“去江城也是，开照相馆也是。”
陆光叹了口气，他突然说，程小时，我想要个生日礼物。
我想要一本书，叫《瓦尔登湖》。
你帮我找来，我在这儿等你。
008
陆光病情恶化以后，程小时就不知道热是什么。
再暖的天陆光的手都是冰的，他习惯手里怀里揣着冰块的感觉，感到他的手慢慢变暖就好像再冷的冰块也能捂化了一样。
程小时找书的路上，商城突发大火。
等程小时跑回来的时候消防已经拉起警戒线，很多人拦住他不让他靠近。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飞蛾。
飞蛾为什么要扑火。
周围人七嘴八舌，说什么商场太老旧了电线老化，里面商贩都不规范用电。
程小时被按得躺在地上起不来，天还在下雪，他想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今年的第一场雪，陆光在这里的第一个生日。
雪还在飘，寿星要消失在火里。
程小时视线里一半是冲天的火光，一般是飞扬的雪花。
他不知道瓦尔登湖讲的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故事，他只是哭，在遇到陆光之后无论如何想象不了没有陆光的日子。
大火不见小。
他躺在雪地里。
浑身上下感觉没有知觉。
他想陆光你是真的对我很坏吧。
可是这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程小时眼前突然出现那个夏天。
身后传来陆光的名字，叫的撕心裂肺的，程小时回头，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人流挤走，再回头时谁也没有。
他还看见自己，自己坐在杂货铺前面台阶上大口吃冰棍，很多小孩围着自己扯东扯西。
视线一转自己又站在自己面前，拿着树枝对周围人大喊“以后我给他撑腰”。
他看见笔记本上用笔圈了4月15号，那天要吃火锅，他自己早忘了自己生日还要过。
他看见自己唱完歌，打打闹闹两个人躺在床上，有人小声说弱智，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小时觉得泪为什么流不干。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陆光。
只能是你，陆光。
只能是你。
不可能是别人了。
009
程小时醒过来的瞬间耳边一片大雨喧嚣。
床上的手机振个不停，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爬起来拿手机，刚按开看见乔苓的未接电话手机就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程小时连滚带爬找充电宝，手脚都抖，接口插了五六回插不进去。
手机一开机他就给乔苓打电话。
哭腔把乔苓吓了一跳。
他说陆光在哪儿我去找他。
去医院路上程小时满脑子都是十年的时光，下车连滚带爬跑进医院病房，他直接冲过去跪到陆光床前，脸埋床边把乔苓吓得差点叫医生。
陆光就是发烧，程小时到的时候已经退烧了，医生跟两个人没嘱咐多少东西，程小时听得比高考那年上的课都认真。
乔苓说你要吓死我吗程小时，说完之后又开始笑，说你简直是疯了。
程小时说我真的是疯了，我梦见穿越到平行世界，陆光不认识我。
乔苓拍了拍他肩膀说不闹别扭了？
程小时说不闹了。
程小时问这是怎么回事。
乔苓说是陆光突然发烧打了120，医院打你手机没打通，打了我的，我才过来。
程小时说还好，还好。
这里是江城吧？我还是在开照相馆吧？你能看见我吧？
乔苓说你赶紧带陆光回家吧。
到家的时候陆光还有点儿累，路上俩人一句话没说，家里停电了还没来。
俩人一言不发走到二楼卧室，程小时突然抱住陆光，把他压在下铺床上。
陆光说程小时你起开。
程小时不起。
陆光就把他脸抬起来。
程小时还是不起。
陆光抽了他一巴掌。
两个人四目相对，陆光突然有点儿尴尬。
程小时突然开口。
“再抽我一下。”
陆光:……
程小时眼泪又开始掉。
陆光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没打在他脸上，放他头顶摸了摸，陆光说对不起。
程小时问还走吗？
陆光说不走了。
“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能说不认识我。”
陆光说好。
“有事儿了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陆光说好。
“能不能换个双人床，这个睡不习惯了。”
陆光:……好。
两个人挤在程小时下铺床上其实不太舒服，但是程小时就是不撒手，握住陆光手觉得他手真的有点儿凉。
“你手怎么是凉的？”
“一直这样，天生的。”
“陆光你之前去过北方吗？”
“没有。”
“你生日还没过。”
“现在是七月，外面还在下雨。”
“我不喜欢下雨。”
“是嘛，我有点喜欢。”
程小时眼睛亮亮的。
“喜欢什么？”
“喜欢下雨。”
“还喜欢什么？”
“喜欢北方的雪。”
“还有呢？”
“糖葫芦。”
“还有呢?”
“书。”
“……还有呢?”
“……”
“喜欢你。”
程小时翻过身看着他。
“还有点喜欢你。”
程小时说，你不要闭眼。
陆光用表情打了个问号。
程小时凑近。
“因为我现在要亲你了。”
FIN.
朋友说是时代版你好李焕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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