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崖兄,你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 清崖像过去六年里的每一天一样等在江南的渡口旁,听到少侠的声音摇着写有“父慈子孝”的折扇转过身来,和过去六年里每一次遇到少侠一样问候道:“小友,别来无恙?” 少侠袖口里揣着他又从不知哪里搜罗来的宝贝,故作神秘地问:“清崖兄,你猜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清崖假装沉思了一下,很是给面子地猜了几个选项:“簪子?荷包?还是小友精心制作的刺绣?” “嘿嘿,都不是。是我从翟天志那里搜罗来的新玩意,是一个小机关!”少侠从袖口掏出一朵木质的莲花,嘴里一刻不停地介绍着:“这是他第一个试验品,用的不是最高级的木头,机关却是做得最用心最巧妙的。这木质莲花泡在水里不但不会腐烂,还会每晚开放,甚至还有香气!清崖兄你看看喜不喜……” 话未说完,这株会绽放有香气的天底下第一朵木质莲花便“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少侠愣神的片刻,清崖收起折扇俯身将莲花捧了起来。 脆弱的花瓣被这么暴力地一摔,三片花瓣直接粉身碎骨,露出里面精细的机关。 “清崖兄……” “翟天志的机关果然精妙。多谢小友,在下很是喜爱。今天定将它放在水里,守在旁边静待花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手会突然没力气……清崖兄对不起,花被我摔坏了。” “无妨。小友一路奔波辛苦,不如我们去江南茶馆喝盏茶,在下为你接风洗尘。” “方思明!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每天都要来我这里。既不惊喜,也不意外。” 少侠撇了撇嘴,不理会方思明的挪揄:“我听宁宁小师姐说最近金陵的花开得正好。你也不要总是在这里闷着,我们去赏花吧!” 方思明隔着兜帽斜觑了一眼少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左右今日无事,陪你去走走。” 少侠听罢,拉起方思明的手便要跑。 “你慢点,别摔——” “哎呀!” 方思明原本不紧不慢地跟在少侠身后。见他突然向右边歪了过去,一个箭步冲到少侠身边。 然后……少侠就稳稳地摔进了方思明的怀里。 “怎么回事?”方思明扶着少侠下意识地看向少侠刚刚经过的道路。没有小石子、没有小树枝、没有松动的地砖…… 少侠也被这一下摔得有些懵。但听到方思明带着责怪的担忧语气,又感觉自己摔的这一下挺值的,嘿嘿笑道:“当然是给思明兄投怀送抱呀!” “油嘴滑舌。”说完,方思明轻轻推了一把少侠让他站稳,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 一开始没人觉得不对。左右少侠每日都要整些新的活,指不定这又是他的什么小把戏。若当了真,指不定还要被他嘲笑戏弄一通。 这日,少侠夜里跑去万劫山庄。三下五除二打败了嗜心鬼王,还没有跑到宁不劫面前,却脚一滑跪坐在台阶上。 宁不劫站在不远处有些疑惑。少侠每周都要来找他切磋武艺,这不战而降还是头一次。他轻轻一挥手收起身边整装待发的小蝴蝶,一步步走上前去查看。 少侠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见到宁不劫走来,主动伸出右手让他拉自己起来。 “还打吗?” 少侠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累了。下周再打吧。” 这场切磋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了。宁不劫目送少侠离开万劫山庄,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房休息了。 直到这些意外越来越多,连少侠本人都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对。 “清崖兄,我发现自己最近很奇怪。” 清崖转头看向少侠,安抚道:“没关系,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心烦胸闷,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这是正常的现象,小友不必担忧。” 少侠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你疯啦?”而后,他还是选择继续尝试交流:“不是的。从我那次不小心摔坏给你准备的礼物之后,我跟思明兄出游的时候突然腿软险些摔倒、跟宁不劫和水芝切磋时也时常觉得力不从心……” 清崖沉思片刻,谨慎道:“那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江湖中人常年习武,反应能力和敏捷程度都要胜过常人,很少见这些意外。这症状在下也未曾耳闻,不如你去三不医问问水芝姑娘,看看她可有高见。” “每天都在想男人?你这是恋爱脑,没救了在一边等死吧。” “热爱打工无法自拔?每天上工前去前边河里摸五条鱼,跟姚倦说是我让的,让他别废话。” 少侠走到三不医门口,见白水芝正在兢兢业业诊断每一位来访的患者,三不医好生热闹。 “下一位——”白水芝抬头看见远处的少侠,突然夹起声音:“哎呀是少侠呀~今天怎么有空来关中啦?~” 少侠内心暗暗吐槽了一下白水芝这变脸的神乎其技,清了清嗓子给她讲述了这段时间的异常。 白水芝听罢,跑去赶走了其他还在排队的患者,将少侠带进房间内检查。 少侠谨小慎微地看着白水芝的表情从装模作样渐渐变得严肃,直到一言不发。 “水芝姐姐……” 白水芝抬头对上少侠的目光,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少侠,你这个情况十分罕见,水芝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头回得见。”白水芝犹疑不定地继续道:“如果真如我所预料,少侠你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全身无力,发展到后面甚至无法行走、无法运动。” 少侠有些被吓到:“啊?这是某种蛊吗?还是什么巫术?” 白水芝无奈地摇摇头:“水芝才疏学浅,这病成因尚不明确。若是蛊毒,水芝愿全力一试;若是巫术或者什么我们尚未可知的力量,我也无能为力。” 少侠想了想,觉得只是渐渐全身无力似乎听上去没有那么难缠,就当是身上犯懒想睡觉了。他又问道:“听上去好像没有那么可怕。这病会影响到别的什么吗?比如让人痴傻、丧失神智什么的?” 白水芝摇摇头:“这便是它最可怕的地方。这病发展到后期,人会很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往往是这种感觉最是折磨人心。” 少侠被水芝凝重的语气带得也严肃了起来:“那……现在我能做什么吗?” 白水芝正要说话,房间外传来了悠扬的唢呐声。 白水芝一肚子烦闷刚好有处释放,顿时高声喊道:“姓姚的,滚出来!” 姚倦拿着他的唢呐笑嘻嘻地伸出手:“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就借钱捧个钱场。战神奶奶,我又来讨赏钱了。” 白水芝气急败坏地拧着姚倦的耳朵离开了少侠的视线:“我赏你个鬼!你给我滚过来……” 片刻后,两人从犄角旮旯钻了出来。 少侠看着他俩,无语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俩的关系,我真要怀疑你们是钻小树林搞什么过不了审的事情了。” 姚倦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听战神奶奶说少侠你浑身无力?那以后岂不是再也没人会来欺负师爷我了!哎呀呀呀痛痛痛痛痛……” 白水芝收回扔到姚倦身上的蜘蛛、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挑眉说道:“姓姚的,别以为除了少侠以外没人能治得了你。信不信我喊苏星文过来……” 姚倦听到苏星文,顿时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恨不得跪下求饶:“诶呦喂您饶了小的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白水芝眼不见不烦地别过头去,扔下一句“赶紧滚蛋”打发了俩人,转身把自己关到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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